第十七章 荒坟旧事 [7]
岳君青这些年来在武林中已确立了极高的声望,在小一辈的英雄人物中,他显然是头角峥嵘的一个,一方望着他那英气毕露的神态,还有他身旁妩媚的司徒丹,他也情不自禁地夹在人众中喝起采来。
君青谦然地接受着大家的欢呼,他又怎料得到在这其有一个流浪汉正自送给他世上最亲爱的祝福?
一方在心中激动着,八年的落伯江湖使他的心木讷了,这些日子里他不再想到过去。过去的辛酸和欢笑都是他麻木的心田中暂时地死去,于是他在心灵上得到了宁静,他不再伤心,也不会振奋,只是这么游着,荡着……
然而在这一刹那中,他的宁静粉碎了,那些逝去的影子在他的心中复活起来,片刻之间,千头万绪似乎同时挤入他的脑海,终南山的白云飘过他的心田,茅屋前的小溪流过他的血脉,父亲的白髯在他颊旁飘拂,母亲的眼泪在他的眼光中闪烁……于是,他的泪水在眼眶里滚荡着。
他喃喃地轻呼:“一方,一方,你也该回家一次了……”
君青走到厅前,他骤一抬头,只见正中坐着老当益壮的萧一笑,他不觉一怔——
他只是应邀来作结盟大会的见证来宾,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大会商请的盟主竟是八年前首阳山一别的笑镇天南萧一笑!
但是此时的岳君青已经大非昔比,江湖上的历练使他成熟了许多,他微微一怔后就谈笑自若地揖道:“岳某何幸如之,能够在瞻萧前辈雄姿,大会之盟能得到萧老前辈为盟主,真是天下有幸了!”
萧一笑原来对岳家有点不痛快,但是他乃是极其直爽的人,打过也就算了,加上年来的修心养性,多少已使他那火爆的脾气减去不少,再加上岳君青一见面就老老实实地棒了他一记,这一来,便是再大的梁子也自先有了几分好感,萧一笑当下呵呵大笑道:“八年不见,小娃儿都成了大人啦,哈哈。”
君青微微一笑,和司徒丹在侧面门位带上坐了下来,唐若江在萧一笑的耳边说了几句,萧一笑连连点头,他大声对众人道“各位好汉,八面威风汪老大在江湖上是有名的仁义大哥,他虽被人害了不能参加咱们这盟会,但是咱们仍要把他当做咱们中间的一员,待会儿盟誓一了,咱们第一件事就是替汪老大报仇——”
众人齐声叫好,唐若江道:“莫说凶手只是乳臭未于的小子,便是大大的来头,咱们也要碰一碰!”
这时候大门一开,又是慌慌张张地进来一个人,众人认得此人,乃是唐若江门下的弟子,唐若江在前面喝道:“涛儿,怎么此刻才来?”
那人年约二十出头,长得黑黑长长,名叫做方涛,他一闻师父问喝,连忙答道:“师父……不好啦……”
众人方才听到一桩凶事,这时又见方涛如此神情,都不禁安静下来,方涛结结巴巴地道:“徒儿在路上,碰见云台钓叟白玄霜白老爷子遭人杀害……”
他未说完,立刻被斗升起的惊呼声所打断,谭清正强抑惊震,举手压抑住群众的沸乱,那唐若江忽然脸色变得铁青,厉声喝道:“涛儿,难道你就看着白老爷子遇害么?你的毒菩提呢?你的梅花针呢?他为什么不动手?”
方涛急得头上冒汗,结结巴巴地道:“师父,我……我……”
他话说不完全,心头一急,仰天一交昏跌地上。
众人都知四川唐门家法严峻,唐若江是责他徒儿何以不助白玄霜抗敌,反而私自逃走,心想这一下方涛可要惨了。
唐江着对昏跌地上的徒弟瞧都不瞧一眼,兀自铁青着脸,谭青正的门下有两人立刻上前要扶方涛,只见把他才一抬起,地上赫然现出一滩鲜血!
谭清正吃了一惊,一抓上前扯开了方涛的衣衫,只见他的肩背上用一条肮脏无比的破布包札着,鲜血正从布里渗透出来,分明是受了严重的创伤。
唐若江也知错怪了徒儿,连忙上前一阵推拿,方涛悠悠醒来。
唐若江低声道:“涛儿,师父错怪你啦……”
方涛见师父不再责怪自己,心中一喜,两满眼泪差点儿要流了出来,他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俊美无俦的少年到了他的面前,脸上带着无比忧虑地道:“在下岳君青,可否请教方兄几个问题?”
方涛一听这美少年就是大名鼎鼎的岳君青,忍不住瞪大了眼望着他……
当白玄霜的死讯从方涛口中传出时,躲在角落中的一方忽然之间,有如巨雷轰顶,呆了半晌,不知脑中在想什么,这时君青和方涛的问答,一句句送入他的耳中。
“方兄可看清下手之人?”
“是一个俊美无比的少年公子!”
“一个人?”
“是的。”
“那少年武功竟胜得过白老前辈?”
“白老前辈和在下联手力拒,仍然远非对手!”
众人听在耳中,和方才“八面威风”汪老大的事一联想,都不由暗抽一口凉气道:“又是俊美少年!”
一方心中如火焚一般,他真想跳出来问清楚白玄霜的女儿是否遇害,但是另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阻止着他,于是他希望君青能替他问出来。
挨了许久,总算君青问道:“与白老前辈同行的还有别人么?”
方涛的回答:“没有!”
一方在悲伤和焦急中悄悄吐出了一口气,然而另一个意念飞快而强烈地在他的心田中升了起来,霎时之间,他听不到大厅中轰轰的问答讨论声了,他那矜持着的平静心里再也无法保持了,他只有一个意念,他要立刻去找寻白冰,那怕是躲在暗处偷偷瞧她一眼也好,只要能看到她的无恙!
于是,他猛然拔起身形,在空中双掌遥遥一击,“碰”的一声打开了大门,就如一只大鸟一般飞了出去。
众人咦声中,君青紧紧握住了司徒丹的手,他颤抖地道:“二哥,是二哥!”
他飞快地一个箭步穿出大厅,他急切地提气高呼:“二哥——二哥——”
然而外面四野茫茫,不见半个人影,他浑厚的内力把他的喊声送出老远,过了片刻,只在那无垠的远处,隐隐传来阵阵的回声:“二哥——二哥——”
距离首阳山麓的大战,巳是整整八年的日子。唉,八年如此匆匆过去了。
黎明。
林峦起伏着,在蔚蓝的天空中刻划出清晰无比的轮廓,大树木的影子扶疏然地躺在地上,显得无比的和穆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