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1]
湖光潋滟晴偏好,山色空朦雨亦奇。西湖的阴天无雨,更是游湖的好天气。
赵小彬兄妹从孤山而下,遍访各个静修的庵院,当时赵小彬有一个十分肯定的意念:“小真一定滞留在西湖。如果她真的摔手飘泊,隐身人海,她就不会留下这封书简,不会如此裸露自己的真情!我一定要找到她,而且也一定会找到她。”
浓云密布无雨,湖风有一份寒意。
赵小彬兄妹整整找了一个上午,而且不惜费口舌多方访问:“可曾看见这样一位姑娘?”却是杳如黄鹤。
下午绕过灵隐寺,在一丛紫竹的后面,有一处小小庵院,隐约在竹丛里。
赵小彬兄妹上前叩门。
门启处,一位灰衣老尼合十当胸问道:“两位小施主!此处是静修的尼庵,不是游山之处。”
赵小彬赶紧抱拳行礼,问道:“请问师太!可曾见过一位姑娘来过此地么?”
老尼摇头,连话也没有说,便将庵门掩上。
赵小彬垂着头,已经有些丧气。
小梅姑娘忽然说道:“我看这位老尼有些蹊跷,一个出家人,尤其是一处静修的庵堂,真是心如止水,可是这位老尼方才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恐惧之意。一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出家人,有什么可怕的事?”
赵小彬点点头说道:“到底你们女孩儿家,心思细密。不过,如果说过这个老尼有恐惧之心,也不见得就与小真姊有关。”
小梅姑娘微微笑道:“哥!为了小真姊的离去,你显然已经方寸已乱,智珠已失。我们要找一个人,在这茫茫人海之中,只要有任何一点一滴蛛丝马迹,都是不可轻易言弃的线索。”
赵小彬问道:“你的意思是……?”
小梅姑娘说道:“哥!你在这里等候一下,我自有道理。”
她纵身一跃,隐身到一丛刺竹的后面,不稍片刻,小梅姑娘再度现身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已经还她女儿身。
她对赵小彬说道:“哥!你绕到后面去,没有我的讯号,你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赵小彬问道:“什么讯号?”
小梅姑娘说道:“我用一声尖啸吧!当然我希望事态不致如此严重。”
赵小彬沉吟了一下,说道:“小梅!你的意思小真姊不但在这座庵堂,而且还身有危险!”
小梅急着说道:“哥!我不敢说小真姊一定在这座庵堂,我相信这座庵堂绝不单纯。南宋偏安这里这么多年,元人南下牧马,灭了宋,元人不会对这一带掉以轻心的。以我在燕京的了解,到处都有明桩暗卡,一有事情,立即传遍各地。”
赵小彬有些瞠然。
小梅姑娘说道:“我有一个假想,洪叔叔助排帮总舵脱困君山,这是一件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的事,这件事经由燕京传遍各处。扬州总舵华老帮主处,他们多少有些投鼠忌器。但是,如果在另一个地方遇到了排帮总舵老帮主的大千金,你说,他们会怎样呢?”
赵小彬说道:“小梅!你的话毕竟只是一种假想,哪里有这样的巧合?除非是……”
小梅姑娘说道:“如果真是这样,也并非完全巧合。小真姊昨夜冒雨外出,她不会跑得很远,天明后,她浑身衣湿,如何见人?她必然要找地方换衣服。你应该知道,小真姊对于衣着的注重,她决不能穿别人的衣,只有找一处可以烘干衣服的地方。”
赵小彬抢着说道:“只有找僻静的庵院!”
小梅姑娘说道:“我说过,这只是推想。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认出小真姊,如果这个庵院是元人布下的一个桩……”
赵小彬急道:“小梅!不要有什么如果了,你快进去看看。”
小梅姑娘点点头,便迈步上前,她看到哥哥已经掩身到了庵后,便上前叩门。
开门的仍然是那个灰衣老尼。她合掌问讯:“女施主!有何事来敲小庵的门?”
小梅姑娘也合掌说道:“师太!我是游山的,走累了想找一处歇歇脚。”
老尼摇头说道:“小庵是静修的地方,不便接待施主。”
小梅姑娘说道:“师太!出家人何处不方便?我只求一碗茶水,歇歇脚就走。”
老尼还要说话,里面有人说话:“请这位施主进来吧!”
老尼这才让开。小梅姑娘进来以后,越过一处小小的院落,跨过槛子门,佛堂当中站了一位中年女尼,面如满月,眉清目秀,满脸微笑,有几分动人,青青的头皮,并没有戒疤。
一袭灰衣穿在她身上,显得十分潇洒,左手正捏着一串楠木念珠。
小梅姑娘合掌为礼谢道:“多蒙师太行方便。敢问师太法号怎么称呼?”
这位中年尼姑笑盈盈地说道:“贫尼宛清,请问施主尊姓?”
小梅姑娘说道:“姓赵。”
尼姑笑嘻嘻地说道:“赵施主!你请坐稍待,贫尼去给你沏茶去。”
小梅姑娘立即说道:“不敢当!我只要求一碗茶解渴就够了,不敢劳动师太去沏茶。”
这位宛清尼姑一直是笑嘻嘻地说道:“这是有缘!一碗清茶,算不了什么。”
说着她便匆匆进去到后面去了,那个老尼也悄悄地退出去了。
小梅姑娘站起来瞻仰佛像,原来供奉的是观世音菩萨。小梅恭身下拜,并且默默祝祷:能早日找到小真姊,不要让哥哥伤心。
她礼拜之后,忽然有一点心动。
她跟着乐如风在燕京当差,也确实学到不少江湖经验,观察入微,不遗巨细。
事实上她进入这座庵院,本来就存有戒心的。
她第一点启疑窦的是:供桌上有薄薄的一层灰尘。
这是一件极小的事,但是细心的小梅姑娘心里起了很大的疑问:“这种小庵院是十分清静之处,应该是一尘不染的,尤其是佛堂之内,为何供桌上会有灰尘?不合情理。”
由于这个疑问,就联想到:“这老尼是没有问题的,畏缩而没有地位,而这位中年尼姑一点也没有出家人那份沉静安闲,显得十分活泼,头上也没有戒疤。”
小梅姑娘起了戒心,更进一步想到:“我是一个普通游山的客人,能让老尼给我一碗茶饮,已经是十分方便了,为什么要她自己去沏茶?不近情理呀,除非有另外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