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4]
这一个发现,使玉蝉秋喜极而泣。
她用双手紧紧的搂住金盏花,口中喃喃地说道:“花大哥,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房里的热气烤人依然。
玉蝉秋的汗流依然。
时间慢慢地过去,窗外已经有了曙光。
玉蝉秋不知何时也昏昏地睡过去了。
直到她怀里的金盏花,有了微微的蠕动,她一惊而觉,凝目注视怀里的人,脸色非但不再乌黑,已经转变为红润。
金盏花呼吸均匀,似乎是在熟睡中。
玉蝉秋一抹喜悦刚上心头,立即被一种难以言宜的羞意盖住。
她慌忙跳出棉被,连汗也未及擦,匆匆将衣服穿好。房子没有镜子,如果此刻照镜子,一定是脸泛红霞。
她长长地吸了口气,抹去脸上无法说明的泪痕。
再靠近床来,伸手试试金盏花的额上,感觉到有些热,一切都已经和常人一样。
房里的火盆只剩下灰焰,两床棉被掀掉了一床。
如此一折腾,金盏花忽然在棉被里的身体,开始在转动。
玉蝉秋忽然想到:“他还是全裸着的。”
这一慌,不知道如何才是好。一蓦地,她冲到房门外,差一点撞上了老头。
老头正怀抱着一篓子木炭,玉蝉秋刚一停脚步,老头就赶忙问道:“总管大人,你的朋友是不是已经好多了?”
玉蝉秋当时脸上一阵飞红,支吾地说道:“大概差不多是好得多了。”
她忽然转变语气说道:“老大爷,不知道还有没有热的豆浆?”
老头连忙说道:“有,有。我给大人留有一瓦罐,正热着呐!原来是没有了的,我想大人如果醒来,是会要喝一碗热腾腾地豆浆的。待我去端来。”
玉蝉秋连忙说道:“不了,老大爷,你还是先进去把木炭添旺一些,顺便看看我的朋友醒过来没有,这豆浆嘛!我去端就是了。”
她也不顾老头的反应,匆匆跑到灶台上,找到那一瓦罐豆浆。
老婆婆不声不响地递来一碗赤砂糖,调和在豆浆里,刚一回到房门,就听到金盏花说话的声音很大:“老大爷,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你是说……。”
老头说道:“这位爷,昨天夜里的情形真是可怕极了,整个脸都是乌紫的……。”
金盏花急躁地拦住他说道:“我要问的是什么人把我的内衣脱掉的?”
老头想必被金盏花这么大的脾气,吓得怔住了。
他呆了一会说道:“因为爷中了阴毒……。”
金盏花放低了声音,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对,我是中了阴毒,我记得很清楚,我和尼姑对了一掌。……不对,中掌以后,我是向城里跑的,为什么又回到你这里。啊!那一定是我昏倒了……。”
老头可抓住话题了:“你这爷,你当时不仅是昏倒了,根本你就是已经冻僵了的死人。你的朋友总管大人他急得快要发昏,将你抱到这里,准备了火盆、棉被,都是没有用的,后来……。”
“后来怎样?”
“后来是老朽出的主意,像这种从身体里冷到外的阴寒,光靠盖棉被、烤火盆是不够的,也是无效的。我说,试着用另一个人光着身子,用自己的体温和阳气,去温暖你的身子……。”
“老大爷,我问的就是这个。你是说要用另一个人身子的阳气,来暖和过来我的身子?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老大爷,你那来的这种馊主意?”
“主意不馊,老朽在这路边开豆腐店,也听过不少江湖上的传说。你看,现在你不是好了吗?要不然一个已经冻僵了的人,怎么能一夜不到的时间,又活回来了呢?”
“你那里找的人?我是说……。”
“我的爷,你怎么这么糊涂?你送到店里的时候,正是深更半夜,到那里找人?再说,你的朋友总管大人,看样子你们是生死之交,自然他就做这件事了,他又年轻,火气足、阳气旺……。”
老头说到这里,停住了,接着是惊慌地问道:“大爷,你是怎么了?你哭了?”
金盏花没有说话。
老头接着劝道:“大爷,这也没有什么,生死之交的朋友,为对方做点事,也用不着这样,朋友本来就应两肋插刀的……。”
大概金盏花没有理他,老头也就知趣地退了下出来。
在门口,看到了手里端着豆浆的玉蝉秋。
玉蝉秋似乎也是呆在那里,眼眶里也含着泪水。
老头又是一惊,连忙问道,“总管大人,你老是怎么了?”
玉蝉秋抬手试去眼泪,摇摇头。
老人只好悄悄地离开,走回他的灶边。
外面已经有了阳光,路上已经有了行人。独轮的公车吱吱喳喳地来回的响着,昨夜的沉寂,又恢复了生气与活力。
然而,隔着房门的金盏花和玉蝉秋,在他们的四周,一切都还是冰冻的寒夜,连一点虫呜的声音都没有。
这是一个冻僵了的时间和地方,一切仿佛都停顿了。
终于,金盏花开口说话了:“蝉秋,你还在外面吗?”
这是一声春雷,似乎震醒了一切生命。
玉蝉秋缓缓地,低着头,走进房里,将瓦罐放在桌上,又从手上放下一只碗,从缺罐里倒出豆浆,一碗热腾腾地豆浆,递到金盏花面前的桌上,低声说道:“大哥,你喝豆浆。”
金盏花突然伸手过来,他没有端豆浆,却一把抓住金盏花的手,厉声问道:“蝉秋,你为什么?为什么……”一连说了三个“为什么”,玉蝉秋只是抬起头来,眼睛里流露着异样的光芒。一声不言语。
金盏花突然放下手,你声说道:“对不起,蝉秋,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真的是不值得你这样做,真的……。”
他来回走着,忽然停在玉蝉秋的面前,粗暴地说道:“你知道吗?我是个江湖客,是个浪子,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牺牲!真的不值得!你……。”
他又长叹一声:“蝉秋,我该怎么说?你让我背了一笔拿命都偿还不了的债!你叫我怎么办?”
一直没有说话的玉蝉秋,突然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