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冰心 - [独孤红]

第十章 秦淮 [14]

  慕容继承忽地挑眉说道:“恩叔,当年黄山约斗八剑之人,当真不是先父么?”

  古寒月忙道:“老奴本就说那绝不会是恩主,老奴也曾告诉幼主,当时老奴追随恩主正在唐努乌梁海追诛雪衣八魔,恩主他怎么可能分身两地?”

  慕容继承沉吟说道:“那么,为什么家母在座,她老人家对家师所述不置一词?”

  这可正是古寒月百思莫解,深为诧异的事,能要他怎么说?他略作思索,只得这么说,“这个,老奴不敢妄加猜测!”

  慕容继承沉默了,目光呆呆前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半晌,他突然目射寒芒,凝注古寒月:“恩叔,那武维扬当真也不是死在侄儿之手么?”

  显然他如今是有一点动摇了!

  古寒月巨目异采一闪,道:“幼主这一问……”

  慕容继承道:“侄儿明明看着他在侄儿掌下倒地,而且他胸前掌痕明显,为什么人人都说他不是死在侄儿掌下?”

  古寒月一叹说道:“老奴现在可以告诉幼主了,当日幼主下手武老大之时,是老奴在外暗中以两仪神罡消弭了幼主掌力!”

  慕容继承身形一抖,勃然变色,探掌如电,一把攫上古寒月手臂,双目暴射骇入寒芒,震声说道:“恩叔,此话当真?”

  古寒月任那钢钩般五指紧扣,点了点头。

  慕容继承身形一阵猛颤,哑声说道:“恩叔该不会是骗侄儿吧……”

  古寒月道:“事关重大,老奴焉敢蒙骗幼主!”

  慕容继承五指一松,低下了头。

  古寒月心中一阵悲痛,道:“老奴为的是慕容家声、恩主侠誊、幼主前途,情非得已,冒死出手,还望幼主恕老奴……”

  慕容继承猛然抬头,星目尽赤,颤声地说道:“恩叔,侄儿所奉的是师命,恩叔此举岂非让侄儿欺师……”

  古寒月立即躬下了身,须发颤动,道:“老奴不敢,事实上,黄山约斗八剑之人并非恩主!”

  慕容继承双目一挑,道:“那么,为什么家母她老人家在家师授命时未加辩正?”

  古寒月全身热血往上-涌,他想不顾一切,但,话到了嘴边,他又把它咽了回去,垂首不语。

  慕容继承也自默然,良久忽地悲惨苦笑:“恩叔,往者已矣,过去的,侄儿不愿也不敢再追究,以后的,侄儿万请恩叔莫再出手阻拦,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说出口,唇边一阵抽搐,住口不言。

  古寒月一惊说道:“难道幼主仍要……”

  慕容继承唇边抽搐加剧,咬牙说道:“师命难违,今侄儿奉行未半,岂敢就此罢手?”

  古寒月跨前一步,急道:“幼主是不信老奴之言……”

  慕容继承道:“侄儿不敢,只是侄儿也不敢违抗师命!”

  古寒月道:“幼主,但那当年黄山约斗八剑之人……”

  慕容继承道:“家母她老人家并没说不是!”

  古寒月须发微张:“幼主难道忘了闵前辈那半年之约……”

  “言犹在耳!”慕容继承神色有点怕人:“可是,那是她跟呼延灼、褚一飞之约,侄儿并没有答应,再说,侄儿也不能因为任何的人出面而中止了师尊所命!”

  古寒月身形一抖,颤声说道:“幼主明知闵前辈与老奴之言不错……”

  慕容继承状似疯狂,忽地挥手大叫:“不错,不惜,谁能把当年黄山事重演一遍,让我亲眼看看,谁又能证明给我看看?”

  古寒月似乎为慕容继承突然的失态吓住了,巨目圆睁,惊愕不能一言,好半天才颤声说道:“幼主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一时间,也没有谁能证明给幼主看,那闵前辈不是有半年之约么,幼主何妨等她半年?”

  慕容继承已然恢复平静,玉面有点苍白,闻言苦笑说道:“侄儿要是能等半年,就回去叩问家母了!”

  古寒月将口数张,却想不出一句适当的话儿,最后说道:“这么说来,幼主是不能等了?”

  慕容继承悲笑点头:“谁叫侄儿师命在身?谁叫家母当时未加阻拦?如今侄儿既入江湖,既有了开端,是不敢有丝毫耽误了!”

  古寒月道:“幼主可知道这是什么开端?”

  慕容继承脸色煞白,呆呆问了一句:“恩叔以为那是什么开端?”

  古寒月长眉一挑,毅然说道:“老奴斗胆,以为那是幼主要把自己造成千古罪人的开端!”

  慕容继承脸上没有表情,话说得木然:“侄儿说过,为达成师命,侄儿不辞赴汤蹈火,不惜粉身碎骨!”

  古寒月长髯一阵拂动,道:“老奴死罪,以为那还事小!”

  慕容继承目中寒芒一闪,道:“什么事大?”

  古寒月咬牙说道:“幼主亲手摧毁了自己的家声,败坏了先人的一世英名事大!”

  这说法!跟那白发魔女闵三姑的说法一样。

  慕容继承唇边泛起一丝怕人笑意:“这么说来,侄儿义父对侄儿不但没恩,反而是陷害侄儿了?”

  那怕人的笑意,看得古寒月一懔心头震动,连忙躬身:“老奴不敢,无如,幼主倘若执意杀八剑,那摧毁家声,败坏先人的一世英名,是在所必然!”

  慕容继承身形猛然一阵颤抖,唇边渗血,冷冷笑了笑,笑得好不怕人好不悲惨,道:“说不得那也只好如此……”

  看来,他当真是不惜一切,要走极端了!

  古寒月脸色勃变,一阵寒意倏遍全身,退了一步,骇然说道:“生我者父母,养我者父母,这就是幼主用以报答生身父母的孝……”

  慕容继承脸上陡现一片羞愧色,只可惜那羞愧色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太以短暂,消失的太快了!

  随即,他冷然而笑:“恩叔责侄儿不孝,那么侄儿要请问,侄儿义父对侄儿恩比天高,义比海深,他老人家教侄儿不孝……”

  古寒月巨目威棱一闪,刚要张口。

  慕容继承冷冷一笑,接着又道:“家母她老人家会眼睁睁地看着侄儿亲手摧毁慕容一门,亲手败坏先父的一世英名,以这不孝来报答父母的生身之恩、养育之德而不闻不问么?”

  古寒月身形一阵剧震,哑口无词以对。

  那位主母,慕容夫人上官兰,当然不会让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么做,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败慕容家声,坏先人英名,成为千古罪人,可是为什么偏偏她当时不发一言,不置一词,丝毫未加阻拦。

  这是一个谜,-个疑团,而这个谜,这个疑团,目前是任何人无法解开,不能打破。

  主母当代巾帼奇女,她不会屈于威迫,那一缺老人乐全也不会那么傻地自露用心。

  主母智慧过人,她也不会看不穿这是一件绝大狠毒阴谋。

  细想起来,也不可能是服了什么蒙蔽灵智的药物,因为,凡服用蒙蔽灵智药物之人,目光涣散,黯谈无神,神情痴呆,行动迟缓,那瞒不过聪明的幼主。

  那么,难不成会是……

  古寒月机伶一颤,一阵欲绝的愧疚,没敢再想下去。

  而适时,慕容继承却笑了,笑得更冷、更怕人,“恩叔怎不答侄儿的话?”

  古寒月他能说些什么?有口难言是最大的痛苦,他须发颤动,咬咬满口钢牙,躬下了身:“禀幼主,老奴无话可说!”

  慕容继承道:“那是说,恩叔不再阻拦侄儿了?”

  古寒月毅然点头:“老奴不敢再行劝阻幼主!”

  慕容继承笑了,但那笑容浮现没多久,突然间却凝住了,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又浮上了玉面。

  那神色,似乎是阴沉,似乎是痛苦,又似乎是……

  良久,良久,古寒月突然开了口,话说得是那么无力:“幼主,走吧!”

  慕容继承的神色,也已恢复正常,只是,一张玉面仍显得有点苍白,牵动了一下唇角道:“恩叔,哪儿去?”

  古寒月道:“回城里客栈去!”

  慕容继承没说话,也没动。

  古寒月抬眼深注,道:“怎么,幼主不打算回客栈了?”

  慕容继承摇了摇头:“侄儿没说不打算回客栈!”

  古寒月一怔说道:“那么幼主……”

  慕容继承道:“侄儿想在这儿多站会儿!”

  古寒月长眉一皱,道:“幼主这是干什么?”

  慕容继承脸上一阵抽搐,紧接着是-丝苦笑:“没什么,侄儿想多清静一会儿。”

  古寒月眉锋皱得更深,道:“那么,老奴带路,幼主到雨花台坐坐如何?”

  慕春继承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侄儿遵命!”

  古寒月不再说话,转身先行。

  慕容继承跟在古寒月身后,默默地迈动了脚步,转瞬间,那一个魁伟、一个颀长的两条人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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