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医黑煞兰 [2]
吃罢,众人齐齐跪在地上,道:“主人保重,前面是奈何桥,小的德浅福微,不敢陪主人前往,主人好!帮主好!杠棒帮祝他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带着满足的微笑,这些人走了。
云径直上九重天。
绝顶凌虚吐高烟。白云从身边飘过。行人往往有一种羽化成仙的感觉。李乱刀没有羽化,却也成仙。
仙居便坐落在奈何桥头。
几棵弯弯朽木,顶着重重霉黄茅草。
一贫如洗。
家五四壁。“不治活人李乱刀!”
医中之仙,江湖上拿他比神仙还着重。
黑白两道,包括“少林”、“武当”这些名门大派在内,无不敬仰。
因为黑道也罢,自道也罢。和尚也好,道土也好总要生病的。
尤其是生了不治之病。比如被打破头颅,砍断肚肠什么的,总要有人救治。
这人便是李乱刀。
李乱刀躺在黑脏黑脏的竹床上,左手搓着铜钱厚的泥垢,右手挠着粘在一起的乱发,豁牙黑嘴中正咂着一只油腻发亮的无把破壶。
他的仙居前不就是一处瀑布吗?水温如蒸,正堪仙浴。
宫怜怜负着燕飞飞,来到李乱刀的“仙居”前,停下脚步。宫怜怜深深一福,道:“宫怜怜打扰先生洁修。”
好半晌,李乱刀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哼”来。
宫怜怜叫道:“荆山兄弟,拆了他这破窝。”
“荆山六傻”一哄而上,便要动手。
李乱刀一骨碌从仙床上跳下来,吓得六傻大叫着后退。
驴脸。
马眉。
羊眼。
猴腮。
猪耳。
而且,只有半边。
左半边是这副仙容,右半边那一部分竟是凸凸凹凹一片大疤,紫皮包着隐约可见的白骨,一只鼻孔咻咻扇动,青黄鼻涕上下爬动,象毒蛇的信子一样。
李乱刀趿着两只前后通风的破布鞋,走了过来,破裤管处,斑斑大疮,流着腥臭的脓血,不断滴在地上。
一持两擞鼠须,翻着白眼问道:“何人指点?”
宫怜怜道:“白字为王。”
李乱刀一怔,又道:“何物晋献。”宫怜怜道:“仙风不改。”
李乱刀道:“可知老天规矩?”
宫怜怜望了一眼燕飞飞,道:“不治活人!”
李乱刀道:“奈何桥边,回头不晚。”
宫怜怜道:“丰都城里,也是枉然。”
李乱刀仙容一怔,道:“死人进来!”死人?
谁是死人?
燕飞飞姑娘吗?她至多是个病人,病得很重的病人。病人不是死人,死人是不会生病的。
宫怜怜如释重负,连忙扶起燕飞飞,向李乱刀的仙居踱去。
看看将入仙门,李乱刀,“吠!”地一声。
宫怜怜伸手一推燕飞飞,自己停足不动。燕飞飞姑娘一个趔趄,踉踉跄跄地向那张仙床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位“不治活人”李乱刀在燕飞飞入门的一刹那间,衣衫飘动,抽出七把尖刀、甩手向燕飞飞掷去,刀刀入肉,直没刀柄。
燕飞飞一声呼叫,倒栽在床上,已然真的死了过去。
“荆山六傻”大怒,个个跳起,便要拼命,却让宫怜怜含笑喝住。
“荆山六傻”不知所措,他们与燕姑娘,朝夕相处,燕姑娘知冷知热,嘘寒问暖,处处关心他们。在六傻心中,燕姑娘乃是天大的好人,眼看燕姑娘身中数刀,怎能不急。
宫公子也是好人,好的和燕姑娘一样好。宫公子不让动,六傻也不便动,只是瞪圆了眼睛,看着仙居里面的变化。
李乱刀咂了一口茶水,伸出手指抠了抠眼屎,才不慌不忙地走到燕飞飞身旁。
只见他大喝一声,震得山居顶上茅草飞落,伸手拔出燕飞飞身上的短刀,恶狠狠地举起来,又恶狠狠地向燕飞飞身上确下。
一刀。
两刀。
三刀……
如切向捣蒜般地乱砍,热血飞溅,腥腥点点,把个燕飞飞砍得横七竖八浑身伤口。
“荆山六傻”苦于宫公子阻挡,不敢冲撞,否则,八个李乱刀也给打死了。
宫怜怜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不治活人”,虽然凭着李乱刀的仙容认出了他,也听说过他的独门治病方法,此时,也是冷汗淋漓,腿下发软了。她凭着几句江湖传言镇定着。
“要么活着死去!”
“要么死去活来!”
先死后活,是李乱刀的医风。
况且,李乱刀的信誉一向很好,从不失手。
这一次,李乱刀不会自毁名誉。所以,他不会失手。
宫怜怜暗自叫着自己的名名,心里喊道:“忍住!忍住!”
李乱刀已经停手。干枯的身材象是矮了三寸,仙容都扭曲了,显得更俊更美,更有仙医的风骨。
几块仙骨贴着紫皮的仙容上“突突”乱跳。
李乱刀出了一口长气,随手抓起那把仙壶,把壶中剩茶浇在燕飞飞身上。
燕飞飞一动不动,
李乱刀李大仙医生气了,黑脚一抬,把个燕飞飞燕姑娘踢了起来“叭叽”落进柱角处一方泥坑里,一股恶臭之味耳扑鼻中。
李乱刀仿佛没事一样。看也不看一眼,重新躺回他那张仙床,搓起垢泥来。
泥坑中的燕飞飞已经沉了下去,只剩下一缕青丝还在臭泥上粘着。
泥坑边插着一面赤金小牌,上面定着:泥犁苦海。
坠身苦海。
焉能生还!
燕飞飞死了?
不!活了。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臭泥里一声“哗哗”乱响。慢慢浮起一个人来。
宫怜怜眼睛都看直了。
这是人吗?
玉面粉腮,杏眼樱唇,肌肤雪白,丰腴盈润,是睡美人,瑶池太液的睡美人。
李乱刀爬下仙床,取过小刀,走到睡美人处。刀尖倒转,用刀柄重重一叩重美人的“通天穴”,睡美人应刀而起,跳出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