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
欧阳元章大声喝采,随即命他在对面坐好,说道:“为师借与你的功力虽是已散去大半,可是你一则天性勇毅过人,是以施展这一路绝艺之时,自然具有凌厉无前的气势,这是千万人之中也难发现的天赋气质。二则你悟性极强,十分颖慧,旁人要学几十遍才记得的招数、手法,你只须学一次就使得很好。”
薛陵见老人甚是高兴,心下也快活起来,满面泛起欢喜之色,道:“只要恩师觉得开心,弟子便日日练给恩师瞧看。”
欧阳元章微笑道:“有一件事为师可以告诉你的,那就是我不须多久就能够恢复如常,甚且连武功也不曾减弱,以前说得那么严重,只不过想彻底的试一试你的心术而已。”
薛陵闻言简直欢喜得呆了,欧阳老人歉然地望着他,又道:“其实像你这等好孩子何须多加试探?况且是邵玉华姑娘命你前来………”他开始谴责自己的不是,薛陵开口既不是,不开口又不是,感到万分尴尬。
幸好欧阳老人甚是豪放豁达,最后哈哈一笑,道:“现在应该开始传授你一些杂七杂八的功夫了,要知本门以巨灵手为主,但常言道是『牡丹虽好,还须绿叶扶持』,倘若单单练成巨灵手的话,日常应用之时,势必大感不够。”
沙滩上一老一少的心情都十分开朗,尤其是薛陵揭开了满天阴霾,移开了心中万钧巨石这份轻松快活当真是说之不尽。
打这一日开始,欧阳老人把许多人寰罕闻的绝技,逐项传授给他,像缩骨、变形、天视、地听、闭气、神拿等等,一时说之不尽。
有暇之时,欧阳老人便纵论天下武功奥旨精义,各门功夫和种种兵刃优劣得失。薛陵心知老恩师已是一代宗匠的身份,每一句话都不是随口编说的,因此举凡师父所说的话,无不牢牢记在心中。
他们在海滨不见人迹,大有山中岁月之感。薛陵每月除了练功之外,还得打渔弄炊,极是忙碌,所以但觉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就是天黑,也就是过了一天。
也不知过了几个月,薛陵已练成了许多种奇异功夫。单单那“巨灵手”进步极慢,原来这巨灵手不特以功力气势为主,这功力一道须得日积月累方有成就,无法躐等而进,其次这巨灵手虽是法度简易,可是要味得神髓却极是艰难。
有一日薛陵收到一份礼物,乃是一些内外替换衣服以及蔬菜面粉等物,还有一封书简。
他禀明欧阳老人,得他允许才行拆阅。此函乃是何元凯所书,说他因半年前追击石田弘有功,擢升甚速。而本卫原先的指挥使杨震虽是诿过逃责,以致千斤陈汝龙革职,但他后来因别案牵连,也遭贬斥,现在是原先的水军守备升任指挥使,他本人则擢任水军守备。此外他又提及目前沿海大势,倭寇仍然十分猖獗,不过却是东南沿海受害最惨,东北沿海祸害较轻,此一情势似乎与石田弘掌握了东北沿海诸倭之事有关,石田弘已是倭寇十几个大首领之一,麾下控制的战舰多达二十艘。
最后,他说若然薛陵不见外的话,每十日便派人送一次粮食,照样放在离石屋数十丈外的巨大洞穴之内。
欧阳老人倒没有反对,却不许薛陵作覆,免得惹出许多麻烦,扰乱了他的心神。
又过了两三个月功夫,何元凯已擢升为本卫指挥使,权柄渐重,可以大展雄图。
这一日,天气晴朗,薛陵独自驾了小舟,出海捕鱼。他驾舟之术已经十分高明,但见小舟破浪疾驶,在海面上留下一道白线。
此举也是练功法门之一。在内力修为上极有裨益。所以他每日必定驾舟出海,习以为常。
不久,他已处身碧波白浪间,举目四望,不见山川。薛陵但觉胸中畅快,不禁引吭长啸。
浪涛虽然汹涌,但他的一叶扁舟随者波涛起伏,极是平稳。忽见远处海面有一根白色水柱破水升起,高达十余尺。
薛陵心中一凛,忖道:“我第一次纵情远航,就碰上了巨鲸,但愿不要发生事故才好!”一面想时,一面抹头回驶。但驶出不远,便感到海水中波涛险恶,似是有一种冲激之力,使他小舟速度大减。薛陵保持看镇定,回头一瞧,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数十丈远处,一道水柱喷出,并且现出一座黑色的巨大物体。这正是鲸鱼类中的“须鲸”,喜欢把庞大无比的背脊露出水面。
但这不足为奇,使人感到可怕的是在这条小山似的巨鲸四周,浪花腾涌喷溅中,无数一两丈长的巨鲨奔窜跳跃,从四面八面向巨鲸攻击噬咬。
那条须鲸体积虽是庞大无比,可是碰上这一群饥饿凶恶的鲨群,竟没有御敌之法,一味摇摆急游,因此波浪山立,滥声震耳,大有风云变色之势。
一晃眼间小舟已卷入汹涌波涛之内,顿时大为颠簸,或是滴溜溜的打旋。许多长大的恶鲨从舟上猛急窜过,只要有一条落在舟上或是碰上,小舟定要粉碎。
薛陵虽是沉稳胆大之士,但在这等险境之中,也不禁冒出一头大汗。他深知恶鲨的厉害,只要小舟破碎,人落水中,不消转眼工夫,自己便被群鲨撕为无数碎片吞入肚中。
蓦地一条长达丈半的恶鲨从浪涛中跃出水面,直向小舟飞坠。
薛陵眼视四面,耳听八方,在这等奔涛如雷,仍然瞧个真切。赶紧抓起木桨,提聚功力,向鲨鱼白色的肚子点去。
他使的内家借力手法,若是在平地上,这条巨鲨虽然来势凶猛有若雷霆,但还有七八分信心可以把恶鲨借力汤开。然而这刻脚下小舟转摇颠簸,站得稳身子已经不易,自然很难使出这等奥妙上乘的借力功夫。
木桨才出,小舟忽然猛烈的倾侧,薛陵整个人的方向都歪开数尺,木桨便点不中恶鲨。
薛陵心想:我命休矣!却听砰的大响一声,那条恶鲨擦着船舷落在浪涛之中,原来小船这么一侧,不但使薛陵木桨点个空,连带也避过恶鲨猛砸之劫。
他一口大气还未透完,便又有一条恶鲨从另一面跃离海水,像箭一般凌空射到。
薛陵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心中已估计出这条恶鲨的冲力决不少于万钧之重。尤其是它刚好对正船腹头下尾上的斜插下来,其势更是锐厉难当。
他晓得纵然使得出借力功夫,也很难在这等惊涛骇浪之中把恶鲨汤开。当即毫不迟疑的伸奖入水,运力一拨,小舟滴溜溜疾旋开来,那条恶鲨又恰好是擦舷而过,真是间不容发,险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