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不知自身从何而来 [2]
我思绪之混乱,无以复加,而更有一种极度的啼笑皆非之感。我在听得对方居然讲出一个地球人(从名字看来,显然是中国人),在四千年前,曾和一个不知从何而来叫杨安的人在一起生活之际,这种感觉更甚,实在不知道说甚么才好了!
而更令得我啼笑皆非的是,白素居然神情严肃道:“你是说,这个地球人的名字是王利?”
那人的声音道:“是的,王利。”
我向白素瞪着眼,想制止她再胡乱纠缠下去,一个四千年前的普通中国人的名字,实在是一点意义也没有,有何值得追问之处?
白素不理会我的态度,又进一步地问道:“关于这位王利,还有甚么进一步的资料?”
那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不很多,只知道杨安没有多久便死了,那位王利,在杨安处学到了不少知识。”
我道:“在四千年之前?那么,这个王利,一定是极其出类拔萃了?”
白素立时沉声道:“当然他是!你怎么啦?连他也想不起来?”
白素说得这样认真,倒真的使我呆了一呆。我可能是由于思绪太混乱了,是以将这个“王利”忽略了过去。这时被白素大声一喝,我一怔之后,立时在心中迅速地转着念,在中国历史的出类拔萃人物中,去寻找这个叫作“王利”的人。
这个王利,他早在四千年前,就和一个驾着太空船来到地球的人相处过,而且学了不少东西,那么,他毫无疑问,是一个先知了?一定是历史上最特出的人之一,可是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陌生?
我皱着眉,想着,白素用责备的眼光望着我,看她的神情,她一定早已想到这个王利先生是甚么人。而且,她分明是在责备我还未曾想到。
我竭力思索着,白素张口,看来她要告诉我,我连忙作了一个手势,我想到了!我陡地吸了一口气:“是他!”
白素道:“是他!”
我摊了摊手:“你不能怪我一时之际想不起他来,因为他的外号太出名了,很少人在提及他的时候,曾提到王利这个名字!”
白素道:“可是,王利确然是他的名字,方士王嘉所撰的『拾遗记』,就是记载着他的名字。”
我苦笑着,又开始有虚浮在空中的感觉,这时,那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这个王利,在历史上十分有名?他做了一些甚么事?”
我道:“他其实没有做过甚么,但在中国的传说上,这个人的记载,却极其神奇,一般来说,正史的修撰者,不怎么肯承认有这个人存在。因为这个人的一切,不可思议,他能洞烛先机,预知未来,神出鬼没,可以数百年不见,又再出现,一般的说法是,他已经是一个仙人。所以,没有人提及他原来的名字,都称他为鬼谷先生,或鬼谷子。”
鬼谷子的名头,对那人来说,好像并没有甚么特别,他的声音传了出来:“那没有甚么不同,反正只是一个名字。”
我当然没有向他进一步解释鬼谷子在传说中的地位,因为并没有这个必要。只有自己的心中,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那人继续道:“有的人在一百二十多年之前到达,有的在二百多年前来到——”
我有点急不及待地问道:“你说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从甚么地方来的,这一点,我实在不懂,是不是可以请你进一步解释一下?”我这个要求,不能说不合理。可是那人却很久没有回答,我想催他,白素道:“我们或许应该先关心一下这位朋友,他究竟受了甚么伤?我们是不是可以帮助他?”
我点头道:“是!”
我一面说,一面向那人望了过去,那人的眼神更是悲哀,他的声音传了出:“很多谢你们,但是我——我的情形,没有人可以帮助我。”
我道:“不见得吧?我虽然不是医生,但是也有点常识,你是脊椎受了伤?”
几下苦笑声传了出来,我不等他的同意,就走过去,想将他的身子,扶离椅背。他一直靠椅背坐着。当我要这样做之际,我听得他的声音,极其急促地传了出来:“别,别这样!”
可是他的警告,已经来得迟了一步,我已将他的身子,扶离了椅背少许。而在那一刹那,我陡地吓了一大跳,因为那人的身子,才一离椅背,整个人,以一种十分怪异的情形,向一旁“软”了下来。我从来未曾见过这种情形,手一震,几乎令得他自椅子上直跌下来,等到我立时再将他扶住,令他的背,稳固地靠在椅背上之际,已经不由自主,出了一身冷汗。
我被他身体的这种恶劣情况,吓得有点口吃,说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情形——那么坏!”
那人望着我,他的声音,自传音器中传出来:“真是坏透了,我的脊椎骨全碎了!”
我吸了一口气:“这是甚么时候发生的事?有——两个人,属于一个探险队,曾遇见过你,那时,你——好像没有事的!”
又是一连串的苦笑声传来,那人道:“是的,我一降落,以为已经完成任务回来了”
他讲到这里,又发出一连串喘息声。
他的话中断,而他已经讲出来的话,使我的心中,又增进了一层疑惑。
他说,当他降落地球之际,以为自己“已经完成任务回来了”。而米伦太太的情形也相类似,米伦太太自己也以为回来了。这究竟是甚么意思呢?是不是他们出发的地方,天体环境,和地球十分相似,是以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我心中尽管疑惑,但是我却没有问他,因为他开始叙述自己的事,我不想打断他,免得事情越来越乱。
那人停了片刻,才继续发声:“可是我立即觉出事情很不对,我不是回来了,而是迷失了!我甚至不知自己是在甚么样的情形之下迷失,这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情景,我明明是回来了,可是——可是——”
我知道他很难说出这种情形的实际情形来,但是我却完全可以了解,是以我道:“我和米伦太太作过长谈,她也认为她回来了,可是,一切好像完全不对,一切都变了。我想,可能你们在宇宙长期的飞行中,突破了时间的限制,回到了从前!”
那人苦笑起来:“在开始的几年,我也这样想。在降落之后,查定了自己降落的地点,那地方不应该是一个山谷,应该是一个城市的附近,可是为甚么变成了荒凉的山谷?我利用个人飞行器,飞出了数百里,遇到两个人,可是他们全然不懂我的语言,我又飞走了。自此之后,我花了三年时间,研究自己的处境,想知道自己在甚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