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剑器 十一、夜合欢 [6]
他这还算好听的,另有人冷笑道:“乌合之众!”
可论起骂架,他们怎敌得过这边三五百个大多身属大野龙蛇的粗野之人?
只听得鲁晋这边,一时还骂之声大起。那骂声真是生冷不忌,什么荤的素的,娘姨姥姥,一时立马翻腾起来。有刻薄的,还推陈出新,广采博喻,竟把这场骂架骂出一片花样来。
那边五姓中人,为身份所限,眼看骂不赢这边,有气血两旺的子弟已忍不住要拔刀弄剑,要就此出手。
眼见得本不相干的两拨人,说不好就要为一点子事大打出手。
李浅墨虽静静地坐在那儿,可也没想到,这场婚礼,竟会弄出个这么大场面的殴斗出来。
他不是多事之人,一时心下未免抱歉。
所以他一转头,实心实意地谢了这边诸人一眼。
他本还是少年,眼神中大现诚挚,再加上人也长得端正韶秀,这时略显惭愧的一笑带谢,却让那些草野豪雄看得大是顺眼。
却听先时开口说话的那大汉笑道:“不为别的,单只为小哥儿你这一笑,老子就大是顺眼。妈的,好多年没正正经经打过群架,手痒得正是难过!对面那些小杂种,你们看不顺眼,只管他奶奶的放马过来,咱们不拼命见血,不算好汉!”
全场之中,只有柘柘大觉好玩。
一时只见她又蹦又跳,煽风点火,恨不得闹得个天塌地陷才算好玩。
李浅墨忍不住责备地看了她一眼。
柘柘被他一望,忽然变乖,冲着李浅墨眨眼一笑,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竟似入定了般。
却听李浅墨叹道:“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办才好?”
柘柘听他声音大是忧急,觉得他像在求助自己。不知怎么,她似很喜欢见李浅墨着急,求助无门,只剩自己贴心的样子。
她忽然一笑:“你别担心,我早料定了,也早准备妥当。”
李浅墨闻言一愣,不知她在说什么。
柘柘却忽以手就唇,仰面向天,打起一个呼哨来。
那呼哨声又尖又亮。
紧随着那呼哨声音响起的,却是一片马蹄声,密密的,远远的,奔踏驰来。
众人先一惊,以为会是天策府卫。
但细一听,那马蹄声又不像。
却听一人喃喃骂道:“妈的……居然像是响马。这帮家伙沉寂这么多年,怎么会今天赶来?”
——来的果然是响马。
不一时,只见数十骑响马突然出现。
当头的就是马瑰与谷无用两个老人。两人一胖一瘦,空中飘拂着满头白发,英雄虽老,却不改豪健。
一见他们现身,柘柘忽一跃,就已跳到一棵大枣树上,手里拍着,高声笑道:“这边,这边!”
那几十骑响马果然奔向小巷子里面。
巷子中本已够挤,可响马中人,个个人雄马健,剩下的人马堵在巷子口,只马瑰与谷无用两人奔了进来。
马瑰奔马而入,看都不看一眼五姓中人,一抬头,就望向柘柘,开口就叫了声:“小山魈!”
柘柘一笑:“死老儿,好生无礼。”
马瑰却哈哈大笑。
只听柘柘道:“虽然托木姊姊知会了你们,但这么半天,你们还不来,我只当你们怕了天下五姓,不敢前来。”
那马瑰只不屑地哼了一声,眼角冷冷地扫了那边一眼,开口即道:“你说的东西在哪儿?”
柘柘忽在怀里扯出了几块生绢。
那绢上似乎有画,浓浓淡淡的,也说不清画的什么。它就这么把那几块颜色深浅不一的生绢在空中挥舞着,一边舞动一边笑道:“终究还是你识货,那些笨瓜,也不知这些天来怎么惦记,怎么挠心挠肝地痴想,却全不知真人当面。
“死老头儿,还是你见机得早。”
她眼光却瞥向五姓中的那前日见过的卢挺之与郑朴之两个,口里依旧不改嬉笑道:“可笑有的人,当日白夺了一小块包袱皮,只怕到现在也不明白,那日我酒雾之法下,包袱皮上现出的画,怎么突然地就变得残缺不全?”
她一语未完,就见郑朴之与卢挺之面色大变。
只见他两人略微想了想,忽然退身,低着头就跟几个像是自己门中的长辈的人禀报开来。
那卢、郑两门的长辈随着他们的禀报,面色也越来越沉。
只听柘柘笑道:“这东西,我那日见了,却也就记住了。”
说着,她忽冲树底下的李浅墨一笑:“小哥哥,你说,天底下可还有人能比我记性好不?”
——她“山魈”一脉的异术,出于泉下奇门,天下无人不知,所以无论马瑰、谷无用,还是卢、郑二人,却也对她的本事深信不疑。
这小山魈冲李浅墨自夸自赞罢,这才又冲卢、郑二人笑道:“这玩意儿,本来我也用它不到,本想一把火烧了的。”
说着,她竟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迎风一晃,就已打着。
它把那火竟向手中生绢靠近了去:“本想早烧了的,可是一个人烧着也不好玩,还是大家有知根知底的人来一起看着才更热闹好玩。”
说着,她就要点燃那几幅生绢!
底下郑朴之与卢挺之两人已同声阻喝道:“不要!”
柘柘停下手,望着他二人一笑:“你们说不要?”
卢、郑二人连连点头。
却听柘柘道:“那也好。这玩意儿我留着也无用,就给了谁也不算稀罕。但没有白送人的理儿。我不图别的,今日我小哥哥费了好大心思才筹划的这场婚礼,我只是不想有人捣乱。”
“只要有人答应拿了东西后不在这儿为难,立马合门就走,那我就给他。”
说着。她笑嘻嘻地望向卢挺之与郑朴之。
郑朴之已经急了,可今日郑家长辈颇多,还轮不到他答言。
却见卢挺之想了下,忽开口道:“好,只要那东西是真的,今日我卢门就退出此事。”
他一伸手,冲上面喝道:“拿来!”
柘柘一笑,望向郑朴之道:“你怎么说?”
郑朴之忍不住一点头。
却听柘柘笑道:“我是最守信的了,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