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4]
马进忙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十分紧──这种动作,已经超越了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但这时人人都觉得十分自然,因为那女郎确然需要关怀和照顾。
马进轻摇着那女郎的手:“谢谢方先生和方小姐的好意,不过她还需要留在医院,一方面,也要设法寻找她的家人,两位如果想多接近她,随时欢迎──”
那女郎连连点头,表示对马进的话,十分同意,方如花走前一步,握住了她另外一只手:“我一定会来看你,把你当作是我的妹妹一样──”
那女郎神情十分激动,泪花转动,可是她的神情却十分高兴,娇声抗议:“又怎知不是姐姐?”
方如花和那女郎,一起笑了起来,但是笑了一半,两人就一起止住了笑声,在病房中的其余人,也为之愕然,因为她作这样的对答,等于在自然而然之间,都认为自己和对方是双胞胎了。
那女郎和方如花互望着,久久说不出话来,神情都十分迷惑。
马进放开了那女郎的手,他是医生,而且是精神病专家,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也正是他的研究课题之一,这时,他看到了方如花和那女郎互望的情形,他急速地向各人作了一个“请别出声”的手势。
然后,他沉声道:“你们的心中,想到了甚么?”
方如花和那女郎异口同声:“我感到她真是我的亲姐妹,真的──”
原振侠立时向方继祖望去,方继祖和原振侠的目光一接触,感觉到原振侠的眼光中有责询的神色,他立时转过头去,不敢正视。
接着,方如花和那女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齐声道:“就算不是,又有甚么关系,我们都会把对方当作姐妹一样──”
原振侠缓缓摇头,她们同时开口,说的话一致,这正是双胞胎之间心灵感应的特征,谁能说她们不是双胞胎?这其间的曲折究竟如何,自然只有方继祖可以解释,这也是原振侠为甚么用责询的目光去看他的原因。
方如花依依不舍:“我每天会来看你。”那女郎道:“你在学音乐?如果忙的话,不必每天来,马医生对我很好。”
方如花望了望那女郎,又望了望马进,忽然无缘无故笑了起来,她一笑,那女郎立时双颊生出红晕,而方如花自己,也红起脸来。
马进在这时,长叹一声,也望向方继祖,方继祖也避开了他的目光。
原振侠来到方继祖的身边,低声道:“两个女孩子看来有很多话要说,方先生,我们借一步说话──”
看方继祖的神情,还有点犹豫,可是原振侠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半推着,向外走去,同时,向马进作了一个手势,马进会意,跟了出来。
方如花和那女郎,只管在说着话,说得又快又融洽,像是她们各自都找到了从来也未曾遇到过的说话对象。
男女警官也走了出来,表示继续去追查那女郎的身分来历,告辞离去。
马进和原振侠一直把方继祖半推半架到走廊的转弯处,才松开了他的手臂,不等原振侠发问,他就苦着脸,一面抹汗,一面语带哭音:“我真的不知如花有一个双胞胎姐妹,真的不知道──”
原振侠一字一顿:“方如花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方继祖一听,如同遭到了雷殛一样,张大了口,合不拢来,面色灰白,汗出如浆,看来他会受不了这种言语而昏过去。
自他口中发出来的声音,也嘶哑之极,他一伸手,抓住了原振侠的衣领:“你……你万万不能给如花知道……我们夫妇,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你千万不能叫她知道!”
原振侠和马进同声安慰他:“放心,我们不会说!”
方继祖仍大口喘着气!
马进道:“可是现在事情很复杂,谁都可以看出她们是双胞胎,连她们自己,也凭着特殊的互相感应力量,可以知道她们是亲姐妹,你做为父亲,如何解释?”
方继祖六神无主:“怎么办?你们教教我──怎么办?”
原振侠叹了一声:“先要知道,如花是怎么样成为你的女儿的?”
方继祖喃喃地道:“我们没有孩子,想领养一个,托了人,她抱来的时候,还没有满月,我们不知道她真正的父母是谁,一直不知道,我们真的把她当着自己的骨肉一样,她是我们的心肝宝贝!”马进和原振侠两人互望了一眼,方如花是领养来的,问题就变得十分简单了。
方如花和那女郎,自然是双胞胎,只不过一出世不久就被分开了,方如花被方继祖夫妇收养,那女郎却不知是给什么人领养,也有可能,一直在她亲生父母的抚养之下长大──由于那女郎失去了记亿,所以在未找到她的亲人之前,没有答案。
方继祖仍然十分性急:“如花知道我不是她真正的父亲,会不会离开我?哎,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莫名其妙会发生这样的事,哎,怎么办?如花要是想找她亲生父母……我……就没有了女儿──”
方继祖这时所表现出来的焦急,十分令人同情,原振侠道:“一般来说,被领养的孩子长大之后,知道了自己的身分,都会想见一见亲生的父母──”
方继祖发出了一下近乎绝望的呼叫声,马进忙接着道:“但是,也绝少放弃养父养母的例子──”
方继祖神情苦涩,发起狠来:“不论她怎么问,我都说她是我真正的女儿──”
这时,方如花已离开了病房,向前走来,方继祖忙迎了上去──
方如花满面笑容,不断地向方继祖说着话,父女两人亲亲热热地走了。
原振侠苦笑:“真想不到会有那么奇特的发展──”
马进低着头,一动不动,原振侠知道他一定有话要说,他是一个内向的人,这时他是在考虑该如何开口才好。
过了一会,马进才道:“她的情形很特别,对一些事,她像是本来就没有记忆,而并不是由于意外而形成的失忆,反倒是她跌倒,使她发生了记忆……或思想。”
原振侠呆了一呆,马进的话,他一时之间,无法了解。马进作了一个手势,指着他自己的头:“她本来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她从来不想这个问题。忽然之间,有了意外,反倒使她想知道自己是谁!”
原振侠大摇其头,马进虽然作了进一步的解释,可是他仍然莫名其妙。
马进叹了一声:“这两天,我一直在和她交谈,引诱她回忆过去的生活,她也尽可能地说着、听着,她过去的生活,几乎是一片空白,但是那并不是由于失忆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