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 - [黄易]

第 4 卷 第八章 切齿痛恨 [2]

    宋悲风双目杀机大盛,一字一字的道:‘是我们的姑爷王国宝。’燕飞并不清楚王国宝与司马道子的勾结,更不晓谢安与女婿关系恶劣至如此地步,闻言失声道:‘甚么?’宋悲风狠狠道:‘他用的虽然不是惯用的佩剑,可是他的剑法怎瞒得过我。不须问他为何要这样做,只须知道是他干的便成。’燕飞心中思潮起伏,好一会后道:‘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宋悲风出乎他料外地,露出今晚第一丝笑意,冰寒凄冷的,淡淡道:‘我可以怎么办呢?只好静心等候他来杀我宋悲风吧!’拓跋圭亲率二百战士穿过疏林,缓缓迫近窟咄谷口外的营地。窟咄怕被偷袭,营地暗无灯火,虽然必有人在营地边缘放哨,可是际此天寒地冻之时,警觉性亦将降至最低。何况对方人多势众,多少有轻敌之心,怎想到追人者竟会遭被追者反击。

    早在选择逃生路线,他已想到这座小谷,自代国灭亡后,他与燕飞和族人一直过差流亡的生活,不肯向符坚屈服,故对附近地理环境了如指掌,而他自少接受培养的知识,终在今夜派上用场,助他克敌取胜。

    今次数百里的远遁,不但令他逃离贺染干的威胁,又把窟咄诱入陷阱,与慕容麟会师此地,更是致胜的关键。

    马蹄踏在松软的白雪上,无声无息地绶绶向目标推进。

    拓跋圭抬头望天,深黑的夜空嵌满星斗。

    草原的野空最是迷人,少年时代,他和燕飞最高的享受,是一起躺在草野上,看着星空说心事话儿。燕飞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亦只他有资格明白他的大志。他拓跋圭不单要恢复代国,还要征服草原和所有相连的土地,完成先祖们的宏愿。

    旁边的张衮低声道:‘是时候哩!’

    拓跋圭一言不发取出长弓,取起一支扎上脂油布的长箭,手下纷纷效尢。他们开始散开,二百多个战士平排推进,敌人的营地渐渐进人射程之内。

    拓政圭喝道:‘点火!’

    多支火炬燃起,众人立即弯弓搭箭,对方营地的守卫终于警觉,先是发声示警,接着号角响起,不过一切已太迟了。

    手持火把的几名战士策马在阵前奔过,以熟练迅速的手法把挽弓待发的箭矢点燃,着火的劲箭立即离弓射上高空,画出美丽的红焰亮光,住敌营投去。

    火箭接连射出,敌营纷纷着火,烈火和白雪,对此强烈而诡异,敌营立即乱成一团,熟睡的战士惊醒过来,衣甲不整、兵器不齐地窜出焚烧的营帐。

    杀声蹄声在左右前后响起,是分由长孙普洛和长孙嵩率领各九百人的偷袭部队,从左右两翼突袭对方布于谷外的营地。

    拓跋圭把长弓挂回马背,掣出双戟大喝道:‘随我来!’领头向敌营杀之。

    燕飞轻轻掩上房门,向在门外游廊等候的宋悲风低声道:‘他仍在睡觉,睡得很香,只是脸色比平时苍白,该没有甚么大碍。’宋悲风大讶道:‘你并没有点灯,竟可以察辨他的容色?’燕飞给他提醒也大奇道:‘确是古怪,在黑夜视物上,我似乎比以前看得更清晰分明。’宋悲风见他用眼睛扫视远近,一脸茫然道:‘横竖快天亮哩!我们到亭子再聊两句。冷吗?’燕飞摇头,随他踏入四合院中园的方亭去,在石凳子坐下。

    宋悲风欣然道:‘我敢肯定安爷的看法错不了,你失去武功只是暂时的现象。不用忧心,安爷正为你想办法。’燕飞道:‘安公是怎样的一个人。’

    宋悲风沉吟片刻,低声道:‘安爷是怎样的一个人,怎到我来评说。不过我晓得老弟有此一问,是心存善意。而我可以说的,是安爷一生人力求超脱于人世间的烦恼,可又不能不食人问烟火,置家族荣辱于不顾,心内的矛盾可想而知。’稍顿续道:‘有时我真希望他是王敦、种温那种人,哪肯定司马曜再无立足之地,更不会像现在般被人步步进迫,喘息的空间愈来愈小。’见燕飞默然无语又道:‘以前只得安爷独撑大局,幸好现在终有玄少爷继承他的事业,家族可保不衰,否则谢家的将来,谁也不敢想象。’燕飞欲言又止。

    宋悲风道:‘你是否想问我如何看玄少爷,唉!他也不是王敦、桓温之流。可是勿要有人惹怒他,因为他是谢家自有族史以来最不好惹的人,他的剑在南方更是从来没有敌手。’燕飞心中涌起难言的感受!他虽寄居谢家两个多月,清醒的时问却不到半天六个时辰,较有亲近接触的只是谢安、宋悲风和梁定都、小琦等府卫婢女,谢钟秀则碰过两次头,却不知是否因谢安高尚的品格和风采,又或因宋悲风的重情义,他感到已对谢家生出深刻的感情,所以不由关心起谢家来。

    当晓得对付他们的人是王国宝,更使他为谢家的安危担心,他虽不清楚南晋朝廷的复杂情况,仍晓得王家在建康与谢家地位相若,王谢两家若出现争执,后果不堪想象。

    宋悲风道:‘老弟现在勿要多想谢家的事。在建康城,没有人敢明目张瞻来惹安爷。我宋悲风更非任人宰割、没有还手之力的人。在朝廷上,支持安爷的人仍占大多数。目下你最紧要是恢复功力修为。’燕飞又想到那叫独叟的人,暗忖或该上门去采访他。

    宋悲风沉声道:‘燕老弟若为你的好朋友着想,待他养好伤后便请他离开建康,此处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燕飞被他提醒关于高彦的心愿,硬着头皮道:‘宋老兄是否熟识纪千千?’这句话不但问得劣拙,且立感后悔,坦白说,如非高彦因他而受伤,他绝不会在这事上尽任何力以作补偿。

    宋悲风愕然道:‘原来老弟你也是纪千千的仰慕者,真想不出来!’燕飞老脸通红,差点要掘个地洞钻进去,语无轮次的应道:‘不是!’见宋悲风一脸茫然的瞧着他,苦笑道:‘是高彦那小子,他说要见过纪千千一面才能心息返回边荒集去。’换作平时,宋悲风肯定会呵呵大笑,现在却是心情沉重,恍然道:‘这才合理,早听刘裕说过你在边荒集从不像高彦般经常沾花惹草。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易在只要我对千千小姐提出请求,她必肯俯允,难就难在我必须得安爷点头同意,不可瞒着他去进行。’燕飞尴尬道:‘宋老哥不用为此烦恼,经过此劫后,怕高彦已失去仰慕纪千千的心。’宋悲风忽然道:‘你肯否为高彦作点牺牲?’燕飞讶道:‘作甚么牺牲?’

    宋悲风微笑道:‘只要说成是你燕飞想见纪千千,以燕飞为主,高彦为副,安爷必肯同意。’燕飞大吃一惊道:‘这样不太好吧?’

    宋悲风道:‘所以我说你要作点牺牲。’

    燕飞犹豫道:‘安公会否像你般生出怀疑呢?’宋悲风笑道:‘安爷是风流坦荡的人物,又不是在为他的干女儿选干女婿,见见面乃等闲的风流韵事,他怎会当作一回事。’燕飞目光投向高彦养伤的厢房,颓然叹道:‘好吧!我便舍命陪高彦那小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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