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恐怖病系列·功夫 - [九把刀]

第七部分 [1]

第五十四章

    这是乙晶剑法在江湖崭头露脚的第一次。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所以,我要将乙晶剑法使得淋漓尽致,威震天下。

    威震天下,几秒也好。

    但我毕竟无法将剑递出。

    阿义也没法子。

    我们两个呆站在房门口,看着大厅上躺满正在喘气哀号的枪手。

    而大厅中央,伫立着一道霉绿色。

    唐装老侠。

    是师父!

    比鬼还强的师父!

    “掌比枪快,气比子弹快,大抵上就是这个道理。”师父淡淡说道。

    说着,师父突然伸手一挥,凌厉的气剑刺向地上一名枪手。

    那枪手眉间裂开,手中正欲偷袭的枪缓缓垂落地上。

    “在你们还不会气剑之前,也许我们该练练暗器,虽然师父自己也不太会。”师父不好意思说道。

    师父何时进来、如何出手,我跟阿义一无所觉。

    但我们完全说不出话来,内心强烈澎湃着。

    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激动。

    师父探头看了看房间里,说:“你们下手了?”

    我点点头,大声说道:“师父!我错了!我不该……”

    师父摇摇头,说:“你有你自己的正义,师父无论如何都很高兴。”

    我的眼泪忍不住滑了下来,大声说道:“多谢师父相救!”

    师父傻笑说:“你们两个发出这么剧烈的杀气,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阿义松了口气,坐在地上说:“好险!差点就死了!”

    我忙说:“我们去把房间里的绿影带毁掉!快逃出去吧!这么多枪声,警察应该快来了。”

    阿义跟我刚刚都脱掉面具,所以师徒三人便到房间里将侧录带一卷卷毁掉,这时我突然后悔大叫:“刚刚差点白死了!”

    阿义一楞,问:“为什么?”

    我指了指房间里侧靠山壁的水泥墙,阿义登时大叫:“靠他妈的!我们真笨!”

    说着,师父大笑走向前,按住弹痕斑驳的墙壁,“崩”出一大块缺口,师徒三人便跃出墙洞,游上垂直的山壁。

    “崩”出法律漏洞,然后溜了。

    这是我跟阿义的处女战,也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惊心动魄。

    在耗竭每一滴荷尔蒙后,肚子饿惨了。

    “第一次杀人。”我叹道。心中毕竟一抹哀愁。

    “第一次杀坏人。”阿义补充道,又说:“我恐怕会杀上瘾。”

    师父瞪着阿义,说:“要杀上瘾,要先学会高强武功!”

    夜深了,路边只剩寥寥几个摊贩,我选了个座位,点了六盘蚵仔煎、三盘海鲜炒面、五碟快炒、三大碗四神汤、三大碗猪血汤。

    我跟阿义实在饿疯了,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师父也卯起来乱吃一通。

    在杀人过后的夜里,这样大吃大喝好像颇为讽刺。

    但能这样大吃大喝,也只有问心无愧才能办到。

    血腥味已经远离,眼前的,是飘着蒸蒸热热的美味。

    “英雄无悔!”师父大笑:“笑谈渴饮匈奴血,壮志肌餐胡虏肉,这是岳爷爷的英雄气魄,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师父说得很有道理。

    但师父满口蚵仔,又说道:“不过啊,岳爷爷虽是个千古传诵的大侠,但他内心的煎熬跟咱们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奇道:“怎么说?”

    师父灌了口猪血汤,含含糊糊地说:“岳爷爷杀千万匈奴,他没得考虑!因为这是为朝廷、为境内兆民拼命,岳爷爷没得选择,只要拿下胜利、收复失土、营救天子就对了,他没心神思考胡人也是人,也是有爹有娘、有妻有儿的。岳爷爷这英雄下场虽惨,却当得坦坦荡荡。”

    这话说得有趣。

    我也乱七八糟塞了满嘴的东西,说:“我有些懂了,同样是杀人,我们却是触犯国家法律,乱用私刑,所以我们会良心不安,但岳飞却是奉国家命令行事,他就不必良心不安。”

    师父想了一下,摇头说:“这话只说对了一半,不是良心安不安的问题,而是有没有选择的问题。”

    阿义没空理会我们,只顾着大吃大喝。

    师父继续说:“岳爷爷杀胡人的铁骑雄兵,他没得选择,因为他是万将之将,他的背后是家国律法。岳爷爷最后不也依了十二道金牌,赴京送死?如果岳爷爷心中怀有雪亮亮的正义,他大可挑起违令之罪、挑起被万世误解之名,勇敢挥军直上!如此不就少了千千万万被胡虏奴役的汉民!”

    师父以猪血汤做酒,大笑喝下:“说起来,岳爷爷这英雄当得轻松,一死了之,万古流芳啊!”

    第五十五章

    如此说来,岳爷爷终究不够英雄,的确。

    岳爷爷选择了律法,视黎民百姓无物,毅然赴死。

    我接着说:“而我们,却要在出手前审慎判断一个人当不当杀,简直一天到晚都在违法,都在考虑是否该给予坏人改过机会,一堆的煎熬,我已开始感到压力沉重。”

    阿义突然插嘴:“杀死刑犯的为什么不是受害者家属?我看他们虽然希望坏人死掉,可也没种自己动手啦!真正动手干掉那些死刑犯的,就是领钱做事的刽子手,他们也不必考虑那么多,反正杀人是他们的工作,他们也没得选择,砰砰两下就OK了。”

    我忍不住说:“那叫法警吧,说刽子手好难听。”

    阿义说:“反正一样是杀人,军人跟警察都可以推说是谁谁谁叫他这样干的啦。”

    嗯,将杀人的心理负担推给制度,仿佛制度本身真是正义的,而正义只是借着自己手中的板机轻扣,传送出去,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制度真是强而有力的正义靠山。

    而我们师徒三人的所作所为,背后的靠山不是可以依附的制度,而是模模糊糊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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