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符 - [柳残阳]

第二十章 献符 [3]

  端木子厚呐呐的道:“但,但子刚以前好像并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每年回家一次,他见到我都是那么亲热,那么兴奋,从早到晚缠着我不松不放、问东问西,到夜来还愣要和我睡一张床……”

  谷唳魂叹了口气:“人总会长大的,人心也会变,大少主,孩提时的无邪,迟早将受到成熟的污染。”

  端木子厚道:“可是,我没有变!”

  摇摇头谷唳魂道:“二少主不是你,大少主,而你身边也没有那些贪婪狠毒的豺狼虎豹!”

  默思片刻,端木子厚突兀的道:“谷首座,如果我不要继承龙头把子的大位,如果我自愿放弃这一片基业,是不是就可以免去兄弟阋墙、免掉这一场即将发生的血战?”

  谷唳魂平静的道:“假设可以,大少主,我也赞成你这样做,问题在于,即使你甘愿如此牺牲,亦一样无补于事,更明确的说,你遵从老爷子的谕示接拿大位,尚有可能保存组合延续香火,使‘大虎头会’得以屹立,反之,‘大虎头头’必然四分五裂、转趋邪恶,或是土崩鱼烂,或是落入他人之手!”

  端木子厚迷惘的道:

  “这话,又是怎么个说法?”

  谷唳魂缓缓的道:“任雪樵与严渡那般人,之所以唆使二少主出头搅局,完全是一种机缘上的利用,场面上的交待,俾免落人篡位夺权,大逆不道的口实,等到江山在手,局势已定,他们必然会另出计谋,铲除二少主,甚至连个傀儡都不让二少主做,到了那等地步,‘大虎头会’势将受到任雪樵、严渡一干人的彻底控制,其后果之一是大权旁落,江山移主,后果之二是暗斗立生,各求其利,‘大虎头会’往昔的忠义仁风,只怕就再不可见了……”

  拍了拍自己额头,端木子厚有些恍悟的道:“原来真正想篡夺基业的一班人,竟是任雪樵和严渡他们?”

  谷唳魂道:“不错,否则他们恁什么甘冒此大不韪,费尽心血力气帮春二夫人母子硬抢江山?目的只等胜券在握,时机成熟之际,自行把持大局,扮他的当家主子,到了那时,二夫人母子不过一双孤儿寡妇,又有何恃?”

  端木子厚喃喃的道:“他们把老二抬出来,居然只是做幌子……他们根本不打算叫我们端木家的人继承端木家的基业,他们……乃是起了狠心,待要横刀夺权、斩尽杀绝啊………

  用力点头,谷唳魂重重的道:“完全正确,因此大少主如仅愿念手足之情,忌惮人命生死,则不但有违父命,愧负担当,越将引发更大争纷血腥,从而不能圆事,反毁全局,大少主英明,该不会单单着眼于妇人之仁,怜百人之泣竟不惜万人之嚎!”端木子厚深深吸了口气,语调艰辛的道:“如此说来,谷首座,我是非要出头肩起这付担子不可了。”

  谷唳魂断然道:“于公于私、于正于反,大少主,你都责无旁贷,难以推托,这不仅是尽人子之孝,维家门之忠,尤须昭大义于天下,为千万兄弟安身立命作打算,大少主,局势的演变,已经不是你个人的进退问题而已!”

  咽了口唾沫,端木子厚又道:“那,对我二弟应该怎么办?”

  谷唳魂似是早已胸有成竹,他平淡的道:“大少主,这不是你该怎么办的问题,而是二少主自己应知如何设身处地的问题,假若他执迷不悟,一竟逆叛,‘大虎头会’的律例订得分明——不论级位,一视同仁!”

  蓦的打了个冷颤,端木子厚的脸色苍白,话也就急了:“不,谷首座,不能这样做,他好歹总是我的弟弟,这一层上,你务必得体恤我、谅解我,要帮着我盘算盘算……”

  谷唳魂低沉的道:“大少主言重了,既然大少主有以德报怨的心怀,二少主的身份又较特殊,我自将遵循大少主的意思行事,不过,前途艰险,成败未卜,将来鹿死谁手尚难断言,万一我们不幸落了败势,还希望二少主对大少主也有相似的慈悲胸襟才好!”

  窒默了一会,端木子厚不免笑得有点苍凉:“尽其在我,谷首座,至于二弟要怎么对待我,那就是他的事了。”

  谷唳魂注视着端木子厚,感触良多:

  “有朝一日,大少主能够继承大统,千万记住宽宏仁厚固是上应天和,下维心安,但却须择人择事而定,俾以维持体制,贯彻效率,过于宽纵,有时候恐将留下后患无穷!”

  端木子厚连忙拱手:“谷首座,我受教了。”

  甬道,人影一闪,玄三冬适时走了进来,脚步尚未跨入,大嗓门已在嚷嚷:“那只山雉,炖得滚烂-,香气扑鼻,好不诱人,我们的首席堂主黄梁梦醒了不曾哇!”

  谷唳魂笑道:“便是不醒,叫你这一叱呼也非醒不可端木子厚亦笑道:”亏得三冬哥这一番辛苦,也叫我沾边打个牙祭……“

  往石榻上一屁股坐下,玄三冬咧开大嘴道:“说老实话,这些天来净是吃些粗米黑馍,山芋野菜,把他娘肚皮里的油水都刮光了,想吃点荤腥想得发疯,再不出去动动脑筋可撑不住啦,我说大少主,只不知是否会犯大师父的忌讳?”端木子厚道:“三冬哥放心,我师父自己不动手杀生沾荤,但别人弄好了他却不嫌,不但跟着吃,还着实吃得不少哩!”一愣之后玄三冬呵呵笑了:“想不到大师还有这么一条规矩,他老人家既是不憎嫌,我这几日有得好吃的孝敬他;大少主,这‘妙香山’里,可做珍馐佳肴的野味实在不少!”端木子厚不期然的舐了舐嘴唇:“可叫有口福了,三冬哥,附近地形我比你熟,下次让我陪你去四处逛逛。”谷唳魂若有所感的道:“大少主,八年之前,老爷子送你来山上习武,只是目的之一,另外也想借着这个荒僻幽静的环境磨练你的心性,砥砺你的志节,要你吃苦中苦,做人上人;大少主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老爷子先时还怕你忍受不了此般的折磨,但事实证明,大少主是熬下来了,不仅熬下来,并且修为有成,一朝老爷子见到大少主,还不知有多么个欣慰法呢……”

  端木子厚不由涨红了脸,有些忸怩的道:“你也别夸我,说真的,起初那一两年,我还委实受不了,三天两头闹着要回家,若不是师父管得紧、盯得严,叫我没辙,差点就私下逃之夭夭了……”

  玄三冬奉承着道:“八年苦修,大少主的功力必已超凡人圣,非同小可了,哪一天倒要瞻仰瞻仰……”

  连连摇手,端木子厚越发脸红的道:“提起来惭愧,大概是我天性愚鲁,禀赋不高,跟着师父练了八年武,却没有多大个进境,师父老是骂我笨,说我至少还要在道上经历个三年五载,才能上得了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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