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桥风雪飞满天 - [武陵樵子]

第十一章  鸡鸣寺内 不世之缘  驼龙护主 二杰魂飞 [4]

  鄂逸兰响起一串银铃娇笑道:“伏大叔,我这么大啦,你老是当我还是三岁两岁的小女孩,真气人。”

  驼背老者嘴角咧了一咧,喉中咕哝着,不知道他说些甚么?似是说千金小姐不该抛头露面。

  鄂逸兰飞着眉梢,抿嘴忍住笑。

  驼背老者走在胭脂井畔,将那贼掷在地下,可怜此贼被驼背老者五只钢指,嵌入背脊两旁胁骨,奇痛澈脾难禁,不由晕死过去,经此一掷,算是缓过一口气来,哎哟!低呼,悠悠醒转,身躯蠕蠕而动,挣扎爬起,此贼立起,瞥见一婀娜少女与驼背高大老者,一瞬不瞬瞪着自己!尤其那驼背老者眼内神光,有如寒电利刃,慑人心魄,不禁打了两个寒噤,忆起雷厉电闪的一抓,痛定思痛,余悸犹存,此刻像雨中鸡一般,-促不安,做声不得。

  寒-鸣泣,如怨如诉,夜风四起,侵衣生寒,柏枫枝叶摇拂,顿生天籁嚣涛,玉蟾斜挂树梢,月华似水,林中似盖上白纱冷雾,凭添了一种冷清、幽静、-凉的气氛;冷月寒辉,映在那贼的脸上,现出一张猥琐黄瘦的面庞,鼠目流转不定。

  鄂逸兰恨这贼方才出言污秽,不堪入耳,轻抬皓腕迎面挥去!

  “叭!”的一声脆响,贼人颊上登时现出五条纤痕,那贼哀叫了声道:“姑娘饶命。”

  驼背老者面上现出无比愉悦的笑容。

  姑娘柳眉一竖,娇喝道:“狗贼,为何在这鸡鸣寺周围逡巡,有何图谋?快说!”

  那贼苦着一张脸,嗫嚅说道:“小的吴麒只是奉命来此暗探有无一背剑少年,别无知悉,小的无知冒犯,实在该死。”

  突闻驼背老者一声大喝道:“住口!你奉何人之命来此?如有虚言,老夫立毙掌下。”

  贼人畏缩地望了两人一眼,低声道:“小的奉了“大力金刚”邓旭之命,来此探……”言未了,只见两道梭形暗器,电飞星射,迳朝那贼身前袭来……

  驼背老者惊觉忒快,一掌向梭形暗器击去;可是打向贼人梭形暗器,电疾力沉,存心灭口,一支虽被驼背老者震飞了出去,另一支却歪得一歪,来势仍未停顿,登时贯喉而穿!只听那贼人发出一声-厉的惨叫,冲破如水般沉寂的夜空,但见贼人倒在地上,血喷如泉,已气绝死去。

  鄂逸兰不禁一怔!驼背老者暴怒异常,发——戟,对准暗器飞来方向打出一掌,大喝道:“鼠贼下流,怎不敢见人?”

  风劲山涌,排空驳云,狂飚及处,数株径尺参天古木,应掌而断,轰隆鸣雷,枝干倾折倒地,哗啦不绝,宛如排山倒海,叶枝溅飞冲天,尘砂-漫如雨,威势着实惊人,漫天尘雾中,突发出两声怪笑,飞射窜出两人。

  这两人一矮胖、一高瘦,都是绕腮虬髯,五旬开外年岁,背上各插着两柄奇形兵刃,黑色长衫只在夜风中褶褶飘忽,两人的面色异常阴冷深沉。

  驼背老者见自己打出凌厉掌力,两人毫无伤损,不禁惊异地望了他们两眼,嘿嘿冷笑不住……矮胖老者一翻双眼,道:“驼鬼,你笑甚么?天南邓家堡手下,容不得任何人凌辱及泄露秘密,堡规森严,应予处死,我“天南二杰”又没沾惹於你,为何出掌猛袭?”

  驼背老者见那矮胖老者称他驼鬼,眸中寒芒暴射,涌起无比杀机,两手倏张,像一头巨鹫般着势如扑。

  矮胖老者见状,微微一凛,暗自凝神蓄势,俟机动手拚博;他们两人久居天南,威重望隆,但少有一履江南,不过把江南武林人物览悉於胸。

  驼背老者三十年前英名显赫,他们若然知道,也不至於惹下杀身大祸。

  此刻……突闻鄂逸兰身后传出一声清朗语声:“伏大叔,且慢!”

  声音虽不大,却回扬夜空,撼人心胸。

  驼背老者哼了一声,戟张捻指缓缓放下。

  只见鄂逸兰身后,如行云流水般走出一个身穿宝蓝长衫,星目胆鼻的中年文士,颔下三绺黑-微微飘动,望之有如神仙中人;这不但使矮胖老者目瞪口呆,身后瘦长的老者也双目发怔,以“天南二杰”的超俗武功,听觉灵敏,十丈以内,飞花落叶均可分辨,却未能看出这中年文士从何而来?

  那中年文士意态悠闲微笑道:“两位既是天南邓家堡之友,难道那邓旭并未说出方才他来此详情么?”

  矮胖老者闻言一怔!撤出两步,四面望了同伴一眼。

  那高瘦老者亦是发怔,两人对望了一眼,同自忖道:“邓堡主只说探出得剑之人,是一俊秀少年,现落在鸡鸣寺,命自己两人及数名堡中能手,前来鸡鸣寺踩探有无棘手强敌,再回报他或自行相机行事,他自己只推说还有要事,暂不能露面,并未说相遇这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见他们两人神色,已自瞧料了九分,心笑邓旭受了自己凌云拂空指伤,丢脸之事自不好明言,再断定长孙骥得剑之事,亦必不致於告诉霍天奎、李翔二人,当下微笑道:“两位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矮胖老者闻言精神一振,道:“老朽桑振乾,这位辜云竹,人称“天南二杰”就是。”他以为说出自己英名,中年文士必转颜为敬,谁知中年文士面色平静,只微微“哦”了声道:“原来是桑、辜两位老师,在下失敬得很,区区在下鄂逸云,江南道上无名小卒,忝膺“漱碧山庄”庄主,蒙江湖朋友抬爱,取了小小外号“凌霄书生”。”

  “天南二杰”不料面前中年文士,竟是皖、鄂、苏三省黑白两道盟主“凌霄书生”鄂逸云,不禁神色一变。

  鄂逸云微微挥手道:“两位远道来苏,在下此刻当应尽地主之礼,把盅洗尘,不过……”说到此处,微微一笑,手指着驼背老者又道:“这位是三十年前绿林怪杰“驼龙”伏雄,两位无知冒犯伏老英雄忌讳,在下身为晚辈,无法置喙,只要两位走出百招以外,始可全身回去,望二位谨慎应付。”说着飘身而退,与其妹并肩喁喁低语。

  “天南二杰”一听驼背老者就是三十年前,黑白两道闻名丧胆之“驼龙”伏雄,不由胸头一震,面面相觑;只见“驼龙”伏雄迈前一步,冷冷说道:“老夫最恨人有意犯我忌讳,既是你们无知,权留活命就是,但需你们二人每人割下一只耳朵,以示薄惩。”神色阴森,使人不寒而栗。

  桑振乾不由气往上涌,武林人物面子最是要紧,这样做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强笑了声,道:“伏老师武林前辈,万人钦仰,却不料说出这等幼稚的话,桑振乾虽是武林末学,却未甘接受凌辱,明知不敌,也要殊死一战。”

  伏雄冷冷说道:“好骨气,如此老夫让你三招就是。”

  桑振乾也不再说了,一掌护胸,另一手五指微屈如钩,身形一晃,绕着伏雄走去。

  伏雄耸着驼背,神态鸷猛,鹰视眈眈,双足亦微微旋着;如水月华,泻地成银,只有林风嗖嗖,万籁均静,鄂家兄妹视若无睹,低声讨论着另一问题。

  辜云竹怀着无比紧张的心-,睁大着眼,一瞬不瞬;桑振乾亦是心情紧张,一面绕着伏雄身形游走,一面忖思取胜退身之际,暗道:““驼龙”伏雄三十年前,以一身内外双修绝艺,纵横大江南北,遍无敌手,之后突消声匿迹,从此再不闻及,不料三十年后又露面江南道上,自己实非其敌,不过他扬言让我三招,只要三招以内想出取胜之道,或可全身而退。”心念一定,突反身绕窜在伏雄胸后,两臂一振,冲天而起,突然掉头而下,双掌平胸推出一片强猛无俦气劲后,伸出一只右手,钩指如鹰,俟机下击。

  他心料伏雄在自己晃身胸后时,必然反身,自己一起一落之势,快逾电闪,只在伏雄反身的一刹那,五指迅捷的点在伏雄第五根背脊上的“神道”穴,他虽不死也要重伤。

  他心意轮转之际,却见伏雄屹立不动,他暗笑道:“这老匹夫竟如此托大?我“天南二杰”也不是无名之辈,五指也可裂骨洞胸。”

  忖念之间,身形已距伏雄头顶半尺,劲风直吹得“驼龙”伏雄满头白发,散乱飞扬,只见桑振乾五指戟张,锐啸闪电,迳向“驼龙”伏雄胸后“神道”穴戳下,扑势猛急,宛如坠石陨星。

  这真是间不容发,眼见只不过两寸之差,就要戳上伏雄驼背。

  忽见“驼龙”伏雄倏地一闪,形若鬼魅地挪闪两尺,桑振乾挟雷霆万钧之势扑下,五指戳空,一个收势不住,心叫不好,手指插入土内,齐掌而没,一颗肥头,蓬的大响,地面登时凹下两寸,急急一式“鲤跃龙门”翻窜出去立定,只觉头目一阵晕眩,不禁面红耳赤。

  “驼龙”伏雄面目森冷,略不带半点表情,屹立在夜风中,宛若一具石像翁仲。

  辜云竹见盟兄这般出乖露丑,不禁露出尴尬之色,心知今晚自己两人必然搞得灰头土脸,暗中焦急不已。

  “霓裳玉女”鄂逸兰忍不住格格娇笑,像一朵盛放的夜百合一般,妩媚无比。

  桑振乾听得鄂逸兰娇笑声,不禁恼羞成怒,暴喝一声,飞窜在姑娘身前,两掌倏翻,迳往姑娘双乳打去,口中大喝道:“你笑甚么?桑某与你拚了。”

  辜云竹蓦见盟兄桑振乾气极神昏,迳向姑娘猛下煞手,自取杀身大祸,一声高叫:“大哥,不可……”未了,只见“驼龙”伏雄已风驰电闪地欺在桑振乾身后,一把抓住,撩向半空。

  桑振乾双掌一递在姑娘胸前,眼前一花,姑娘已无踪影,猛感胸后劲风压体,不禁胆战魂飞,只觉背上着了五支钢钩,痛极-叫一声,身不由主地往上直飞激射了出去,翻至七、八丈高下,才往地面坠落。

  辜云竹急一涌身,接住桑振乾,只见桑振乾目内神光黯淡,口角溢出一丝丝黑血,显然被“驼龙”伏雄抓伤内腑,想不到“天南二杰”专来江南地面,竟这般不济事?目中不由滴下两滴眼泪。

  转眼一望,只见“驼龙”伏雄满头银发-扬,目中射出无比之杀机。

  “霓裳玉女”鄂逸兰恨桑振乾出手下流,娇喝道:“伏大叔,这二人无耻已极,还与他们讲甚么礼数?不如废掉他们吧。”

  “驼龙”伏雄鼻中哼了一声,人已平平飞起,忽地升上三尺,两臂暴伸,一记“苍鹰攫兔”挟着一片劲风狂飚,往辜云竹两人罩下。

  辜云竹只觉一片重逾山岳的劲力当头压下,胸头气血浮涌,闪挪呆滞,不禁暗叫:“我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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