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5]
傅侯脸色微变,头也微微低下:“玉翎知罪!”
黄袍中年人道:“你堂堂一个‘神力威侯’,又带着那四个得意的贴身护卫,会连郭家一个小辈都收拾不了?”
傅侯道:“玉翎以为,纪刚已经禀奏,是关山月出面插了手。”
黄袍中年人道:“你的意思我懂,要照你这么说,不必郭怀亲来,就是来个关山月,我这个皇上的脑袋,也得随时让他摘去了。”他并没有色厉声疾,可是这几句话的份量,却是重得不能再重了。
傅侯脸色变了,额上也见了汗迹,一时竟然没能答出话来。只因为黄袍中年人说的是实话,还真叫一个做臣下的不好回答。
只听黄袍中年人又道:“关山月这个匹夫我清楚,他的一身能耐我也知道,可是我认为,有凤楼帮你,绝不会收拾不了他。”
傅侯明白,既有纪刚禀奏在先,皇上这话就是“明知故问”,显然是要扯到乃妻跟郭家的微妙关系上了。他额上的汗迹多了三分。心里也泛也了一股忿恨,道:“回您的话,凤楼并没有出手。”
黄袍中年人“哦!”地一声道:“她没有出手,面对郭家跟关山月这两大叛逆,夫婿奉了密旨缉拿,她却能袖手旁观,置身事外,她还算你什么妻子,又还算什么言诰命一品的威侯夫人?”
傅侯心里的忿恨,立时又增加了三分,道:“玉翎知罪!玉翎该死!”
黄袍中年人道:“先皇帝对傅家屡加殊恩,你承袭侯爵,膺重任,受托京畿安危,我自问也待傅家不薄,信得过你有一付赤胆忠心,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你为你那位诰命一品的夫人,担了多大的干系?”
傅侯机伶一颤,浑身汗透衣衫不由曲下一膝,脸色发白,连道:“玉翎知罪!玉翎该死!”
隆科多适时递一个眼色。
黄袍中年人自是心领神会,道:“要不是因为傅叔,要不是因为傅家,天知道我会拿你怎么办,起来!”
傅侯如逢大赦,头一低,道:“玉翎谢谢您的恩典!”他站了起来。
黄袍中年人道:“我再给你个机会……”
傅侯忙道:“您请降旨……”
黄袍中年人道:“郭家那个小的,会上京里来……”
傅侯猛抬头:“您知道……”
黄袍中年人道:“不只我知道,你想想也应该知道。”
傅侯何许人?或许事先没想到,经此一点,不能想不到仳瞿然道:“您说得对,他最好来……”
黄袍中年人道:“我想凤楼一定也回来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我可以另派别人。”
傅侯忙道:“不,您交给玉翎,这个差事,玉翎就是磕破头,也要求到手。”他高扬双眉,目闪寒芒,煞懔人。
黄袍中年人一点头:“好,你去吧!”
傅侯一躬身:“谢谢您的恩典,玉翎告退。”他转身要走。
“玉翎!”黄袍中年人叫了他一声。
傅侯忙停步回身。
黄袍中年人道:“这是正经大事,也是你又一次的机会,你不该有心思,有工夫去管别的,你懂吗?”
傅侯怎么会不懂?他原打算离开御书房就要去找纪刚的,闻言不由一怔。这是一个意外,也是一个打击。
真要说起来,这不该是意外,应该是意料中事,只要他在返京,甚至于进宫以前多想想,可惜他没有。
堂堂“神力侯府”傅家,却见挫于一个贝勒纪刚,这是一个打击,怎么跟他儿子开口,这又是一个打击。傅家两代汗马功劳,威势显赫,自己的独子也是头一次动情于一个姑娘,而且表现得那么痴,那么难以自拔,而现在,他却要对一个贝勒纪刚退让,尤其是出自于皇上的旨意,皇上的面谕,他怎么能甘心?
不甘心就不免形诸于色,只是他这里脸色刚变,双眉刚扬,一眼看见的,是黄袍人没有表情而略透阴冷的脸色,还有舅爷隆科多,站在黄袍人背后递过来一个眼色,他蓦然想起,他面对的,已经不是仁德宽厚的先皇帝,而是现在的这一位,现在一位,以精明阴鸷着称,外带残忍阴狠,连又父母兄弟都不能顾。
儿子固然是他钟爱的的,但一个儿子较诸傅家两代,甚至可以绵延子孙多少世的显赫权势,富贵荣华,孰轻孰重?
只要是识时务的聪明人,就没有一个分辩不出来傅侯他绝对是聪明人,也绝对热衷于皇家的恩典与眼衣朱紫、食金玉,权势在握的日子,所以,他忍住了。忍住了以后,就又是一付脸色,他低头躬身,恭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他退出了御书,黄袍人笑了,带笑转身:“舅舅,高!”
隆科多也笑着:“献计是一回事,运用之妙又是一回事,高的不是我,我何敢居功?”
黄袍人又笑了,笑着,他忽然脸色一沉,侧脸轻喝:“进来!”重重帷幕后头,转出了贝勒纪刚,他几乎是低头哈腰,急步趋前。
黄袍人冷然一句:“放心了吧?”
纪刚道:“您的恩典,奴才肝脑涂地不足以言报!”
黄袍人淡然道:“他爵袭‘神力威侯’,你一个多罗贝勒,叫他让你,这不能不说确是异数,既然知道,从今后就好好给我干。”
纪刚又恭应一声,接着就爬伏在地。
说来说去,只是为一个女人,女人竟有这么大的魔力?打古至今,恐怕谁都得承认这个事实?何况这个女人太不同凡响?以前如何,已成过去;将来如何,还是个未知数,而打从那位傅侯夫人胡风楼如今,也就她这么一个?
口口口
傅侯一骑快马回到了“神力侯府”,从侧门直驰府里。威侯爷今天心情不好,脾气大,一个护卫接缰绳接得慢了点儿,挨了一马鞭子。偏偏贝子爷傅小翎少不更事,飞一般地迎过来就问:
“您找了纪刚没有,问出来没有?”
见着这个儿子,这个独生爱子,傅侯多少没点脾气,马鞭子更舍不得抽向他,心头之肉,儿子一旦疼,他也疼,所以,傅候没理,大步进了厅里。
贝子爷小翎何只少事不更事,还十足的不够机灵,不会察言观色,其实也难怪,从小到大,在这个厅里,他从不懂什么叫察言观色,也从没人教他,而且他只知道,在这个父亲面前,从来不必有任何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