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5]
她说:“安大人,这案,清浊明昧未分,名誉重于性命,岂可偏信一个老妈一面之辞,胡涂批断?我们清白传家,知法守法,决不逃避罪搛。
不过地方上出了事,当然应归地方官办理,我们家姑娘愿意投宛平县,乃是合理的要求,步军统领不是父母官,似乎未便越殂代疱。
这案必须由县转详列宪定识,这是国法。
我们家姑娘也曾朝见过皇上,潘龙两姓也不是没有身份三瓦两舍人家,不了时我们尽可叩阍,恳求皇上点放刑官察办实情。
大人过份逼迫,须防皇上见怪。眼前要想逮人,我们家姑娘未必就范,恐怕还不单是一个字僵!”
安鲁他亲见过当时皇上在四海春菜馆会晤梅问姊妹情形,随后也听说官家对这一朵梅一朵菊如何赏识,听了红叶的话,他确是有点怕。
但是官架子支持了他,他还不肯退步。
安鲁说:“叩阍,你讲得很容易。缉捕盗匪,维持治安是我的职责,我要逮人!未必就范,你是打算拒捕?我对你讲,外面我留下五百人马,全面包围。”
红叶道:“我们姑娘不是盗匪,也还没有扰乱治安,于步军统领职责上毫无关系。安大人,你说得太神气了,不正当的威胁,无所谓拒捕,千军万马在龙家人看来,算不了什么的。”
安鲁大怒道:“难道龙家人真要造反?”
红叶道:“这是大人的成见,不是龙家人的罪名,辇毂之下谁不知道潘尚书两代重臣,龙提督心存君国……”
安鲁气得身摇手颤,他戟指着问:“你是什么人?”
红叶随声答覆:“侍读学士松天虬之妻。”
安鲁说:“原来你是松尚书……”
说至松尚书,松尚书松筠适时驾到。
松筠立朝有名刚直,骄傲,躁急目中无人。
安鲁近前相见实在有点头疼,他说:“大人看这案应该怎么办?”
松筠就那张大圈椅上坐下,带来的四个人左右分立,他冲口便说:“怎么办,当然应由首县转详层宪,这还有什么疑问。”
安鲁说:“凶手飞墙越壁,屠杀二命,其间显有盗匪行为嫌疑,也许还有党羽余孽。应由兄弟审问明白,再行发县。”
松筠说:“凶手确实是谁你晓得?飞墙越壁你看见?屠杀两个字作何解释?”
安鲁说:“现有原告邓妈证明事实。”
松筠道:“原告是不是确实可靠?跪在我公案下的原告一千个有三十个判了反坐,我为官还不算糊涂吧?”
安鲁道:“现由死者身上查出睡鞋一只,兄弟在凶手屋里也搜出一只,两只竟是一双,凶剑剑靶上又嵌着凶手名字,这难道还不算物证?”
松筠笑道:“你懂得栽赃这名辞吗?赃可以栽,物证为什么不可以栽?所以这案决不是步军统领能判明是非曲直的。
我要请教,凶手行凶后为什么会将嵌名的凶器留在凶场?你说凶手是个盗匪,凭原告邓妈一双手也能从盗匪方面夺下凶器?这是一。
邓妈是潘龙家穿房入室的女佣人,她是不是大有可能偷窃少奶奶太太们的随身物件呢?是不是随时都有这个机会呢?这是二。
那一只睡鞋我看见了,是红缎子绣彩色梅花底子也是白绫儿的,你所认为凶手,眼前居孝,这双鞋她必定不穿,必定搁置箱箧。
那支短剑只能说是玩具不能说是武器,你不看人家厅上挂着多少好刀剑,她还能拿看玩具去行凶?那支剑自然放弃一边,所以被偷,所以被利用。
我还不能说龙石氏必无嫌疑,我只能说案情迷离扑朔,决不是步军统领所能明白。”
松筠的话讲得够爽利。
安鲁难免老羞成怒,他愤愤地问:“大人跟潘家有交谊?”
松筠道:“不错,说交谊不如说亲戚。我是执法的官,法不避亲,皇上放我刑部尚书,并不教我断亲绝戚!”
安鲁道:“刑部大人躬临凶场,这很少见。”
松筠道:“笑话,你可谓一无所知。刑部不管命案管什么?步军统领强管民间刑事案件这倒少见。”
说着,回头又说:“来,请宛平县。”
他的一个跟随答应声“是”,出去了。
松大人这才慢慢的站起来,看着浣青说:“请夫人通知贵小少奶,预备随县老爷回衙投案过堂。”
红叶抢来说:“大人,我们请求不上镣铐,给她车子坐,我自愿伴她入狱。”
松筠皱了一下眉头说:“镣铐未便不上,其余请县老爷示准。”
这会宛平县已经进来站在一旁。
松筠并不理他,翻身却对安鲁说:“军门大人,刚才请求伴送入狱的是我的侄媳妇,我担保她没有盗匪嫌疑。假定有嫌疑,也就更应该一同羁押,对吗?
大人袖里那一只绣履睡鞋,既然认为有力证据,应该交给宛平县带走,大人留下此物似有未便。”
说着,圆睁一对虎眼,镇住了安军门。
安鲁红着脸把那只睡履递给县老爷。
县老爷不愿意接又不敢不接,情形不免有点尴尬。
松筠闷着一肚皮好笑,他说:“现在请贵县带犯人回衙理事,下午即要转详本部堂,听候会审。”
县老爷赶紧打躬领命。
松筠却又一屁股坐下,那意思是非等县老爷带去犯人决不先走。
安鲁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愤愤地说:“这案算大人包办?”
松筠笑道:“我不懂你急什么,那一椿命案不是刑部包办奏请圣裁?我实在很腻,你想不想干呢?走门路呀!”
安鲁大怒道:“我是武夫,当然我够不上!”
“这算你明白。”
“你请坐,我走。”
“你走不得!”
“你怎么讲?”
松筠呵呵大笑道:“盗匪嫌疑呀!犯人既是盗匪,你还能不带兵解送?”
安鲁一跺靴底儿说:“你很会奚落我。告诉你,我是请示过福贝子来的!”
松筠蓦地站起来,沉下脸说:“福贝子容纵家奴奸淫妇女,他本人就有罪名。别讲他,我当御史时那一位亲王没参过?……
你放心,华梅问果然有罪,自要依法办理,我执掌着国家法律,法律之下没有亲疏,也没有权贵。你回去告禀福贝子听参好了!”
安鲁一听,肚子里想:这家伙真凶,连福贝子都要挨骂,我还拗得过他?边想,边摇着头上花翎儿自去了。
这儿梅姑娘已经换好衣服出来,县老爷亲自给地上了手镣,由红叶陪同出门上车,迳赴宛平县过堂。
松筠留下听完了浣青和二娘听讲的夜间闹贼情形,他才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告辞回衙。
松筠刚刚走,虎男飞马赶来,说是他闻变之后,竭力设法和大内崔太监通讯,恳求他帮忙。
崔太监答应奏知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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