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永不泄密 [2]
他神情肃穆,和带我上山来时那极少年人的神态,大不相同。而且话说得虽然客气,但是又隐隐有一种叫人不得不从的气势在内。
我当然不肯就此离去,一挥手,道:“我们一上山来就向我们偷袭的人,看来就在这里。”
李规范沉声道:“我知道,我会处理。”
我“哈哈”一笑:“那次偷袭,令我几乎命丧断崖,我没有摔死,自然会自己处理自己的事。”
李规范可能也看穿了我的心意,是想留在大厅上不肯走,若是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自然说话比较容易,而这时当著许多人,他又显然要在这许多人面前,维持他一定的尊严,所以事情就变得有点僵,他不知如何对付才好,我也乐得看看他处事的方法。
他只呆了极短的时间,两道浓眉一扬:“卫先生,我们的事,绝不会给任何别人知道的。”
我笑了一下:“所谓任何别人,是甚么意思?”
胡隆在这时叫了起来:“就是外人。”
我一副不在乎的神气:“那多半不包括我在内,我已经知道很多了。”
李规范的神色变了一变,牛一山大有幸灾乐祸之色。这使我感到,牛一山和李规范是处在敌对地位的,若是我继续和李规范为难下去,那等于是帮助了牛一山。一想到这一点,我忙道:“当然,我甚么也不知道,只是说笑而已。而且,对旁人的秘密,我也不是那么有兴趣。”
李规范现出十分感激的神情来,我乘机收篷:“胡博士在哪里?能带我去见见他?“
李规范忙道:“当然可以,苗英,带卫先生去见胡博士。”
随著他的叫唤,一个身型十分挺拔的青年人越众而出,来到了我的身前,我向李规范一挥手:“小心,有一次偷袭,就会有第二次。”
李规范咧著阔嘴,笑了一下:“我会提防的。”
那唤作苗英的年轻人带著我走了出去,大厅的石门,在我的身后发出轧轧的声音关上。
石门关上之后,在大厅之中发生了一些甚么事,我自然无法知道了。
在前面是狭窄的通道,左曲右折,看来密如蛛网。
那年轻人手中拿著一支火棒,火光闪耀,在前面带路。转了七、八个弯之后,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这算是甚么屋子,与其说是屋子,还不如说是一座大坟墓。”
想不到我这句话却使得苗英大有同感,那一定是这句话直说进了他的心坎之中,不然他绝不会那么快就有如此强烈的反应的。
他立时道:“根本就是坟墓,住在里面的人,全是活死人。”
我把步子跨大些,离他近了一点,挑逗地道:“那为甚么还要住在这里,外面的天地,不知多么广阔。”
他紧抿著嘴,一声不出,只是向前走著,我在他身后急急地道:“你们的祖上,属于一个甚么团体,还是甚么门派?当年立过甚么誓言?时间难道在你们身上没发生作用?你们到现在,还生活在一个不知道甚么样的残梦之中,太可笑了。”苗英的嘴越抿越紧,一声不出。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胡明的声音传了过来:“卫斯理,你在一个带路的青年人身上说这种话,太卑鄙了。他们自有主意,岂是你三言两语能够煽动的。”
我被胡明的话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刚才我确然想在苗英的口中探听出一些甚么秘密来的。
这时我也不知胡明在甚么地方,他的声音也听不出是从甚么地方传来的。我提高了声音。叫:“你在甚么地方?”
胡明的笑声传过来:“还远著,你不必大声叫,这建筑物造成那么奇特的原因之一,是声波可以在狭窄的走廊之中,作不变形的延长,只要在通道中,几乎在任何角落有人讲一句话,整幢建筑物的每一处,都可以清晰地听得到。”
我心中啧啧称奇,不再问下去,随著苗英又转了十七、八个弯,经过了许多紧闭著的房门,才看到其中有一扇门是打开的,个子矮小、精神奕奕的胡明正站在门口,见到了我,老远就又挥手又蹦跳,看起来,这个出色的考古学家犹如一头猿猴。
苗英站定了身子,等我越过了他,他转身离去。在胡明的房间中,有灯光射出来,我来到了胡明面前,他和我握著手,我向门内打量了一眼,失声道:“你一直住在这样的房间中?”
胡明摊了摊手,把我拉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有甚么选择?这里应该是每一间房间都同样大小、同样形状的。”
房间是六边形的,每边长约一公尺,整个房间的面积自然不大,但却又相当高,所以看起来像是一个六角形的柱体。
房间之中,甚么也没有,在平面的顶上,有一些小约六角形的孔,可能是用来作透气之用的。在一角,有一盏半明不暗的油灯,人一进了这样的“房间”之中,就跟变成了一苹黄蜂差不多。
我不知有多少问题要向胡明发问,可是胡明一面关上门,一面已经先开口:“你看过我寄给你的那个故事了?故事里的那个小女孩,在她妈妈死了之后,被一个婆婆背上山来,就住进了这幢建筑物之中,她对这幢建筑物、这样的房间,有相当生动的描述。“
他的样子忽然十分沮丧,缓缓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在这里的所有人,看来都下定了决心,绝不会透露半句秘密的。”
我也不禁“嗖”地吸了一口气:“永不泄密。”
胡明道:“是,永不泄密。”
我静了片刻,胡明又道:“这┅┅永不泄密的教育,怕是这里每一个人从小就要接受的,变成了生活之中、生命之中,至高无上的戒条。如果他们这群人在这里神秘的隐居,已超过了十代以上的话,我怀疑保守秘密,只怕已成了他们身体内细胞中遗传因子的密码的一部份。”
我闷哼了一声:“要那么多人一起保守一个秘密,是相当困难的事,我怀疑他们可能根本已经不知道自己上代的秘密了。”
胡明在小小的空间中来回踱著步,摇著头:“不,他们是知道的,这个秘密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使他们世世代代能在这里住下去。虽然曾有争执,有的人想离开,可是看来还是有更多的人愿意留下来。”
我心中充满了疑惑:“你对那多人究竟知道多少?他们人人都会武功,中国武术,我看至少是三、四百年前来自中国北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