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
顾不全尽管急于知道事实真相,可是‘酒色财气,不如天香一衣’,他却也不敢不躲,一时之间,三大高手,一起躲进了草丛之中,金不嫌将他的马,远远赶走。
他们躲进了草丛中不久,只听得车声,渐渐近了,果然便是雪娘的那辆马车,驶了过来,一个虬髯大汉赶着车,转眼之间,就驶过去了!
等到车子转远,谭尽才低声道:‘跟我来!’他一面说,一面身子已向前,窜了出去,一口气奔出了十来里,到了一个小山缚之中。
那小山丘之中,有一股清泉,流下来,注在一个丈许见方的水潭之中,淙淙有声,十分清幽。一进了山丘之中,金不嫌便发话道:‘嘿,姓顾的,也让我抱抱这小女娃好不好?’顾不全略一犹豫,又向谭尽望了一眼,双手抱着白枣儿,就向金不嫌送了过去,白枣儿服了谭尽的一颗药,仍然沉睡着,吨着嘴,样子十分可爱,金不嫌接了过来,在手中掂了掂,又将白枣儿的脸,贴在自己的脸上,他忽然笑了起来,道:‘他奶奶,到今天我才知道,天底下还有比黄金更可爱的东西!’谭尽和顾不全两人一听,都笑了起来,顾不全一面笑,一面‘咕’地一声笑道:‘她不是东西,是人!’金不嫌望着白枣儿,忽然长叹了一声,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道:‘真奇怪,这小女娃儿和我们非亲非故,何以我肯为了她不要黄金,醉而不侠为了她,竟肯放弃我庄中美酒的机会?’顾不全忙向谭尽望去,想听谭尽如何回答,却见谭尽的脸上,也是一片茫然之色,显然是他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原因。
顾不全等了片刻道:‘像这样的孩子可以说人见人喜,你们两人,平日虽然多行不义,但究竟人性未泯,所以为了她,就可以不要黄金万两了!’顾不全虽然性急,粗鲁,但是他这几句话,抑是说得直接了当,直说进了谭尽和金不嫌两人的心坎之中,两人不约而同,一起叹起气来。金不嫌将白枣儿放在膝上,还深恐白枣儿睡得不舒服,轻轻地抚着她。他抬起头来,道:‘可是如果说,像雪娘那样的美女,竟会和白枣儿过不去,也令人难以相信!’顾不全立时也向谭尽望了过去,因为白枣儿的身世遭遇,在他们三人之中,只有谭尽一人知道。
只见在星月微光之下,可以看出,谭尽的神色,十分严肃,他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不管则已,要管就得管到底,说不定连自己的性命,都得赔上,谁不愿意做,只管离去!’顾不全站着,金不嫌坐着,谭尽的话,已说得十分明白,两人也知道,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下,谭尽也决不会虚言恫吓的,可是他们却都没有离去的意思。
山丘中十分静,停了好半晌,谭尽才道:‘半个月前,我第一次见到龙门帮帮主安泰宝,白枣儿就是在安泰宝的身边。’谭尽才讲了一句话,金不嫌便吃惊道:‘龙门帮的安帮主已经死了,你们可知道么?’顾不全听得龙门帮主安泰宝的死讯,心中着实吃惊,因为龙门帮是黄河上下,第一大帮,人多势众,安泰宝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八邪之一,武功极高,他的死讯,应该是轰动武林的一件大事。但是顾不全还是急于听谭尽说下去,是以他瞪眼道:‘他奶奶的,你别打岔好不好?’金不嫌立时想发作,可是一样急于知道其间的经过,是以并没有发作出来。
谭尽苦笑了一下,道:‘当时,我听得安泰宝一说,就知道他离死不远了!’顾不全和金不嫌两人齐声道:‘为什么?’
谭尽道:‘当时,是他着人来请我到龙门用总坛去的,他打发来请我的人说,安帮主有事和我相商,我与安泰宝素无往来,但是来人说得十分恳切,我就只好去走一遭,见了安泰宝,安泰宝抱着白枣儿,当时白枣儿正沉睡着,我也未曾好细看她模样,安泰宝一见到我,就请我留在帮中帮手!’顾不全性急,忙又问道:‘为了什么事?’
谭尽却叙述得十分详细,道:‘当时我就道:“安帮主取笑了,龙门帮中,高手如云,何必还要我这个只知道喝酒的人来帮手?”安泰宝的脸色却十分严肃,他拍着怀中的小女娃,道:“谭兄,我惹了一件麻烦,前两天,有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抱着这孩子,到我这里来,他到这里时,已是只剩下一口气了,他将孩子给我,说这孩子,是自天香宫中带出来的,为了救这个孩子,他们已死了五个人,他也只剩下一口气了,天香宫的总管雪娘,正在寻这个孩子!”’顾不全‘唉’地一声,顿足道:‘说了半天,这孩子究竟是天香宫什么人?’谭尽却自说下去,道:‘当时我一听事情和天香宫有关,掉头就走。三天之后,我遇到神剑手丘飞,已知道了安泰宝遇害一事,丘飞想将孩子交托给我,但是给我一溜烟地走了,直到他第二次找到我──’谭尽讲到这里,抬头向顾不全望了一眼,道:‘就是在那个小饭店中,你也在场。’顾不全点着头,神情骇然,道:‘丘飞为了救白枣儿,竟不惜自杀求情!’谭尽摇头道:‘不然,这其中有一重隐情,你不知道,我却第一次见到丘飞时,已知他非死不可的了!’金不嫌和顾不全两人,同声问道:‘却是什么原因?’谭尽沉声道:‘我第一次见丘飞,已见他在吸气之际,太阳穴上,现出一股紫气,那是他已经中了一掌紫气摩云掌的迹象!’金不嫌和顾不全一听‘紫气摩云掌’五字,不禁陡地吹了一口气,面面相觑,神情骇然。
谭尽又道:‘那紫气摩云掌,乃是天香宫的绝技之一,中掌之人,在十五日之后,伤才发作,骨节根根散裂,受尽无穷痛苦而亡,你们想想,一样是死,丘飞自乐得一剑将自己戳死算了!’顾不全想起当时的情形,他自己曾出手拦阻丘飞,不让丘飞自尽,但是结果,丘飞还是尸横大街,可知丘飞实在是有必死之心了。
谭尽再道:‘丘飞以为我看不出他曾中了紫气摩云掌,以为他一死,我就会接手管白枣儿,他奶奶的,我认为自己是个歪种,不敢惹天香宫的人,自然一走了之,倒是这位顾兄,不知就里,将白枣儿抱了去!’顾不全只觉得背脊之上,冷汗一道一道,流了下来,像是有无数百足,在自己的背上爬行一般,他苦笑道:‘惭愧,谭兄,我虽然担了个义无反顾的虚名,但是我当时若知道了实情,会不会出手,也大有疑问,倒是你,明知要与天香宫为敌,也豁了出去,那才是真正的大仁大勇,义不反顾!’谭尽苦笑着,道:‘别向我头上戴高帽子,只怕我受不住,现在,白枣儿究竟是天香宫中的什么人,我们还不知道,但是为了要找回她,天香宫的总管雪娘,已出手杀了好几个高手,这却是事实,我们得怎么对付,还要商量一下才好!’顾不全皱着眉,道:‘这事情十分蹊跷,我曾和白枣儿谈起过,她说雪娘对她最好,或许是有什么奸人,将她从天香宫中盗了出来,雪娘急于寻回她,并不是有什么恶意,也说不定的。’谭尽翻着眼,道:‘也许是这样,可是谁敢保险?谁敢冒这个险将白枣儿送到雪娘的手中去!’金不嫌道:‘我们可以先将白枣儿藏了起来,然后去问问雪娘,白枣儿究竟是什么来历,她对白枣儿,是不是有什么恶意!’谭尽忙道:‘你和雪娘曾见过面,她怎么说?’金不嫌道:‘她出我五千金子找人,我也曾问她,找一个小女娃儿,是为了什么!’谭尽和顾不全齐声问道:‘雪娘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