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6]
左边那位姑娘红着脸说道:“祁相公!请你在此稍候,我们去禀知姑娘,出来相迎。”
说罢,两人都像惊鸿一瞥,矫若飞燕,衣袂翻飞地直向这一块其大无比的巨石后面飘落疾奔而去。
深山得日较迟,而归阳却早,方才还是满山金黄,夕阳如火,转眼就是暮霭苍茫,疏星乍露。
祁灵站在这一个巨石上,向石后看去,地势急转直下,想不到在天都峰下,竟还有这样一块广阔平坦世外桃源。
这一块平坦的土地,形成一个深谷,一眼望去,方圆不过百余丈,就在正面不远,密种许多葱茏翠柏,若在白天,想必绿意极深,可是此刻但见阴影一片,看不见这许多翠柏丛中,又中如何一种境界。但是,从这些葱茏翠柏之中,此刻亮起了几盏摇晃的灯火,时隐时现,或明或灭。
在这柏树后面,相隔太远,祁灵看不清楚,但是,盈耳俱是隐隐如雷的轰声,想必是垂帘瀑布,高倾入谷,要是白天,亲临其境,溅玉飞珠,匹炼倒悬,如万马之奔腾,若深谷之鸣琴,想必又是一有番风趣。
巨石之下,以至那一丛翠柏之前,俱是波光潋滟,水色一片,虽在夜幕乍垂,星光初露之际,仍可以看出水中摇摆着不少绿荷红莲,虽然是疏疏落落,与倒映在水中的星光点点,相映成趣,奇景一绝。
祁灵这才知道“水莲村”三字的由来,夜色昏沉,未能一览全貌,但是,仅仅目光所及,已觉得这是一个极妙的仙境,这就是当初在黄盖湖畔,狠施无名毒梭、复又相约三月、面戴人皮面具的鲁姑娘的住处么?能住在这种水莲仙境的人,意境心情,应该超人一等,可是偏偏是万巧剑客的同伙,不论她是鲁半班的何人,她已经与这个如仙妙境,不相尽合。
祁灵就在这一阵惊奇与思虑之间,他得到一点似是而非的意念,他觉得黄山天都峰的一切,看来都不能以常理来衡量是非的。
这时候,眼前情景逐然一变,在那一丛苍苍的翠柏深处,忽然亮起两盏高挑红灯,缓缓向这边走过来,在高挑红灯之后,隐约看到有一条人影,一袭雪白长裙,随在灯后,慢慢而行。
祁灵深深一失手,说道:“黄盖湖畔,冒昧一约,今日特来踵前拜候只是”
祁灵正要说出其所以突然提早而来,请鲁姑娘幸勿介意,鲁姑娘忽然挥挥手说道:“我必须以昔日相约之面容,相迎阁下,既经见面,理应还我朴真,以免有嫌相欺不敬。”
说着话,伸手向脸上一抹,满头青丝,也随之柔然下落,顿时长发披肩,乌云黑缎,已经现出仪态万千,等到鲁姑娘手一放,祁灵在灯光下一看,惊怔住了,站在那里,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就在鲁姑娘举后一抹的瞬间,在两边强烈的灯光下,在两盏高挑红灯的照明下,站着一位绝色的美人。
太美了!美得令人不敢逼视,令人忘记这大千世界,还有其他的事物存在。
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头发,柔软似湖面波纹样的,散披在肩上,银杏般的脸,像白玉佯的泛着白色润泽,如果用吹弹得破来形容,那真是入木三分,毫不过甚其词。窄而修长的两道眉,一双令人不敢逼视,乃至透人心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象三秋九月深山寒潭,如此清澈到底,微挺的鼻子,嘴角微微下垂,若把鲁姑娘脸上五官,分别放在别人脸上,那不过只是美而已,如今一齐生长在她的脸上,又是配得如此适当与均匀,那已经不是用“美”之一词,可以概括,而必须用绝色二字。
在黄盖湖畔,祁灵的七星紫虹桃花剑,余锋所及,挑破了鲁姑娘的人皮面具,他就发觉了鲁姑娘是一位貌美的姑娘,然而他断没有想到,竟是这样一位人间的绝色,世上无双的姑娘。
祁灵不是那种不知礼数、轻狂好色的登徒子,但是,绝色突然当前,也禁不住引起心醉神驰。他没有一点任何非分逾札之想,但是爱美亦人性之本也,祁灵也为之呆住了,甚至于祁灵在暗自后悔:“如若当初在黄盖湖畔,七星紫虹桃花剑一个不慎,以丝毫之差,伤及姑娘脸上肌肤,那岂不是暴殄天和,煮鹤焚琴的事么?”
祁灵如此呆呆地站在那里,分神驰想,鲁姑娘止不住微微一笑,轻吐鹂音,说道:“祁相公远道而来,是为嘉宾,鲁颖特来迎候。”
这几句话,特别是在这晚上,真是好像是深潭投石珠玉其落,悦耳已极,祁灵当时为之心神一震,他也发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一敛心神,垂目拱手说道:“多谢鲁姑娘不以小生鲁莽相视,亲自远迎,至衷感激。”
说了这几句客气话以后,祁灵已经一再沉敛心神,定静如常,当即接着向鲁姑娘抱拳说道:“小生虽然将约期提前些时日,不无冒昧之嫌,但此行来意,与订约之初,别无二致,鲁姑娘请你示知场所,趁着深夜人静之前,斗个千余招,尚可及时分个高下。”
鲁姑娘将一双明澈朗朗如星样的大眼,朝祁灵身上打量一遍之后,微微地笑道:“祁相公神清气爽,内蕴光华,如果鲁颖上言之不谬,祁相公已经是三花将盖顶,五菊渐朝元,不仅毫无中毒模样,而且内力修为,较之上次又不知精进几许,真是可喜可贺。”
祁灵暗暗吃惊,觉得这位鲁姑娘真是目光如电,明察秋毫,竟能在一瞥之下,把自己的情形,说得分毫不差。
鲁颖姑娘接着说道:“黄山天都峰的无名毒梭,除了本门解药,只有千年灵芝玉液,万年三叶芝始可以解毒,祁相公福泽无边,获此灵物,怪不得黄山之行,乍见面对,便如此昂然自恃,力求硬拼千招,以雪前恨,是么?”
祁灵没想到鲁颖姑娘会如此一说,反而显得祁灵心肠狭窄,度量不够宽宏,当时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当初黄盖湖畔,小生即曾预言,要以无毒之身,前来黄山赴约,如今也不过是未落意外而已。鲁姑娘”
鲁颖莞尔一笑:说道:“祁相公远来,若不稍歇,便力拼高下,你虽不以为意,而外人闻言,鲁颖难免有趁隙之嫌,水莲村从不接待外客,鲁颖今日当以扫径待客之诚,相迎祁相公你这位千里寻来火拼高下的对手如何?”
说罢微微一闪身,让开道路,前齿微露,美态顿生,那两位小婢,早就闪身转过前面,高挑着纱灯,准备引路。
祁灵一见鲁颖言出真诚,而且自己也确是诚心前来,利用她这点关系,探听虚实。当时便拱手示谢,不再辞让。大踏步上前,随着两个白衣婢,正准备迈步,鲁颖忽然又出声说道:“黄山天都峰,禁制遍设,而且都是巧夺天工,水莲村隶属黄山,自然不能免俗。水塘汊埂到处,错综复杂,祁相公既是夜间至此,宜应多加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