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往事峥嵘 [4]
“啊哟,大爷,不把那七十二家乡绅捉起来,干么要捉个写状子的人呢?莫非是他牵头?”
“错了,此人只是写写状子而已。”
“咦,那又为何……”
“你们妇道人家哪里知道,这状子自来由人写成,因人而异,有的写得条理分明,有的写得含混不清,有的罗列事实,干干巴巴,唯独这份状纸,嘿嘿,却是笔锋犀利、慷慨激昂、说理入骨三分,气势恢宏,叫人看了怦然心动,要是呈到朝中,对总兵大人可是有些不便呢。所以,总兵大人见到状纸之后,定要大爷将书写之人捉来处死!”
“这人是谁啊,莫非吃了豹了胆?”
“这是个卖画为生的穷儒,手下差役足足查了月余,才知他是捉笔之人。一家三口,嘿嘿,只怕活不过明天了呢!”
“咳,这人也真是的,空有一肚子的书,却不知道总兵大人是得罪不起的么?”
“好啦好啦,别替旁人担忧,这叫自作自受,岂能怪他人哉!”
“大爷,总兵老爷会给什么奖赏呀!”
“奖赏么不曾给,不过嘛,总兵大人保举大爷以后任布政使,主管一省之政务……”
古润松一家既已送到总兵府,宗振武不再继续听下去,急匆匆直奔西门。
他丝毫没有发觉,后面尾随着一条黑影。
来到总兵府后院小巷,他不免有些犹豫。
闻听总兵府内除了官兵之外,还有不少江湖黑白两道人物,其中不乏顶尖高手。
这沐朝弼在滇称霸,一来仗着祖上的荫庇,世袭黔国公兼领总兵之职,在滇省无人再出其右,就是朝廷他也有许多掌握极大权势的朋友,二来便是广招武林黑白两道高手,不便由官府处置的人和事,就由这些武林暗中进行,来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无头案,叫你无法查核。
由于他为人暴虐残忍,也怕仇家暗算,所以对江湖人物十分礼遇。若干年来,总兵府进进出出,招有不少好手。特别是在中原内地作了大案的巨盗,或是杀孽太重被武林正道共同追杀的魔头,他们要是无路可走遁入云南投到总兵府,他都一概结纳包庇,藏于府中,为他所用。
宗振武势单力孤,定了定心神,从小巷中一跃而入。
墙下芳草萋萋,他伏于地上,等着巡逻过来,打算点倒一个士兵,查问古氏关在何处。
不久,四盏灯笼从墙对面的树荫下,闪着一团团昏黄的光亮,渐渐走近了他藏身之地。
他等到五名兵丁刚走到离他十步远时,一下从草中蹿出,不等兵丁叫喊,早点倒了他们,然后将灯灭了。
拖一个到墙角,拍开哑穴,问他古氏一家关在何处。
兵丁战战兢兢回答,听说就关在靠马厩一角的地牢里。
“是街上卖字画的儒生么?”
“是,是的,小人听说,两口被捉来后……”
“不对,是三口。”
“小、小人只听说,是两、两口,据说、还有、有一个小孩,却逃、逃走了,没有、捉到,现还在、在沿街查找呢!”
宗振武点了他睡穴,沿墙根向对面的马厩掠去。
这园子十分宽大,两边相距不下五十丈。
掠到马厩,才发觉马厩后面又有一道围墙,围墙筑有望楼,只不过楼并不高,只伸出围墙三尺许,了望的士兵器出上半身,多半不是对着墙外而是对着墙内。
宗振武明白,是监视墙内关押的犯人的。
望楼悬着几盏风灯,把墙外二三丈的地方照得通明。
这便是总兵私设的监狱。其中不知关押了多少无辜百姓。
宗振武顺着墙角来到距哨楼四丈外停下,猛提了口真气,如一只苍鹰,向岗楼上的卫兵扑去,一下就把他点倒瘫在地上。
可惜,岗楼对面五丈的另一座岗楼,上面也立着个卫兵,清楚地望见了宗振武飞身而至的情景,惊得他立即顺手抄起放在石台上的锣,“咣咣咣咣”狠命地敲打起来。
宗振武临危不乱,审问点倒的士兵:“快说!古润松夫妇关在里面么?”
士兵吓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道:“昨、昨夜、就、处、处、处死了……”
“真的?小心大爷要了你的命!”宗振武一手捏住他喉头威胁道。
“真、真的,小,小、小的要是、有有半半句谎言,定叫五五五雷轰、轰……”
不等他说完,宗振武点了他死穴,怕他第二日泄露出有夜行人来找古家的事,以免祸及张大人。
锣声慌乱地响着,顿时狱墙内人声鼎沸,宗振武赶忙一长身,从岗楼上往外跃出。
可是,早已有高手尾追而至。
脑后一阵风声,他知有兵刃袭到,急忙一个侧跃,躲开一击。就这么一耽搁,前头就被堵了路。
宗振武面上蒙着黑巾,不怕被人认出,他“嗖”地从肩后扯出朴刀,大吼一声向挡住去路的三个江湖汉子攻击。
那三人各持一柄鬼头刀,毫不示弱地迎了上来,而他身后又有几人向他出招。
他来不及再攻对方,一把朴刀舞起,遮挡架格,抵住了七件兵刃的攻击。
七件兵刃有刀有剑,有软有硬,而且全是好手,宗振武武艺虽高,但双拳难敌四手,七个人的轮番进攻,迫得他手忙脚乱。
站在斗场不远的,还有一个相貌凶恶的五旬壮汉,正是他在发号施令,指挥从园内和从狱墙内赶出来的看家护院、卫士兵丁。
“抓活的!别让他走了!”那壮汉喝道。
若不是这道命令,进攻的七人不敢伤他,他早就饮刃倒下。
眼看情势危急,他已无法冲出重围,便想杀到离狱墙十来丈的花园围墙处越墙逃走,但沿墙根已站了不下三十个持硬弩的箭手。他纵然能冲到那儿,也逃不出三十支机匣弩的攻击。眼看已无出路,他把心一横,决心拼一个够本,拼两个就赚了他一个。于是,提起八成功力,用的全是拼命招数,要与敌来个同归于尽。围攻他的七人,既不能把他一刀杀了,又要保住自家的一条命,只好放松了进攻,以防守游斗去消耗他的真力。
这样一来,宗振武就惨了。
他想毙敌一两个,可人家一攻就退,你要是想进一步追击,后面的人又向你攻来,等你回身去拼杀,他们又立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