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知故人情 [2]
店伙头摇得博浪鼓似的说道:“不成,车上坐的两位女客,要去杭州,怎么可以搭一个男人,喏!”
嘴唇一呶窗外,道:“她们就住在对面,还有一个驾车的老儿。”
裘飞鹗佯哦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也就算了。”
店伙问明无事,立即退出。
袭飞鹗由镂花的窗格中望着对厢痴痴出神,月白风清,晚菊放出一缕缕淡香,袭入鼻中。
他心中只盘算如何与铁竿矮叟陈耕农说话。
忽闻园中响起一声冷笑,道:“年岁轻轻,什么事不好学,偏要学撒谎,真是没有出息。”
裘飞鹗大惊,听出那是铁竿矮叟陈耕农的语声,自己对店伙所说的话,俱被他听见,不由脸上一阵燥热,遂硬着头皮走出门外。
只见陈耕农立在淡月菊影下,目光炯炯望着自己。
裘飞鹗急趋两步,躬身揖道:“老前辈,好!”
陈阱农翻眼道:“好,你在上面,我在底下,有什么不好!”
裘飞鹗不禁一怔,一霎那间,会意过来是说他藏在檐下的事,便笑了一笑,道:“在下末学之辈,难逃老前辈神目如电,方才目睹老前辈惊人武学,不禁使晚辈五体投地。”
陈耕农面无笑容,道:“你别在老夫面前说好听话,老夫只问你向店伙撒谎是何用意?”
裘飞鹗心想:“糟了,他别误会自己存有歹意,那就弄巧成拙咧!”
急忙说道:“无非是想晋见老前辈。”
陈耕农深深打量了裘飞鹗两眼,冷冷说道:“你想见老夫,为的是什么?”
裘飞鹗见他神色始终冷傲,心中未免有气,剑眉一剔,扬声道:“晚辈与世无争,并无所求,只不过方才老前辈离去后,听见赛鬼谷郭彬一些诡谋,因事关武林劫运,与老前辈立身行事至大,所以欲转告老前辈提防一二,既然老前辈竟认晚辈另有企图,还是不想多事为妙,明哲保身,古之明训,语从此别。”
说罢长施一揖,转身缓缓走去。
陈耕农面色一愕,突转过身躯。
只见陈耕农面容微笑道:“好骨气,老夫错看了你,赛鬼谷郭彬有什么诡谋,请你说出,老夫处身事小,武林劫运至大。”
裘飞鹗遂将赛鬼谷诡谋说出。
陈耕农目光电射,不可逼视,突大笑了数声。
笑声中满含一腔悲愤,无处发泄,裘飞鹗惊愕不解。
“陈叔叔,你在与谁说话?”
跟着屋内燃起一盏灯亮,窗外宣纸上现出一个亭亭玉立的黑影。
陈耕农大声道:“老朽遇上了故人,天距黎明尚早,小姐,你请睡吧!”
屋内“嗯”了一声,并无他语。
陈耕农悄声道:“小友,夜露浸寒,我们还是去屋内谈吧!”
两人走进裘飞鹗居室,坐下倾谈。
陈耕农微笑一声,道:“赛鬼谷郭彬真是腹笥渊博,老夫往事只寥寥数人知道,他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此人不除,江湖上永无安宁之日,只可惜他心思白用了,那面令符就在她手中。”
说时,目光投向对屋一眼。
裘飞鹗恍然暗道:“怪不得他以望重江湖之尊,竟甘心充任骡车驾御,原来如此。”
只听陈耕农又道:“那面令符是昔年武圣,一代高僧百臂上人的信物,老朽身受百臂上人两次救命大恩,无可答报,自誓见符如见人,凡是持符者如有所命,必受差遣,就是违心之举,也在所莫计,老夫所以出此誓言,实万不得已,谚云:
‘受人点水之恩,定当涌泉以报’武林中,最重恩怨,老夫何独例外,想百臂上人尊称武圣,与世无争,何求于我,故作此誓。”
说罢又是长叹一口气。
裘飞鹗心说:“那么车中少女又是什么人呢?”
目光望了窗外一眼。
陈耕农见状,微笑道:“你可是想问车内少女是什么人吗?听老夫慢慢道出。”
他起身倾了一盏茶后,复又坐下道:“百臂上人见老夫说了此话,这面令符就长置上人怀内,永不出现。九年后,老夫又拜谒百臂上人,只见上人闭目端坐,怀中抱着一个八九岁女孩,不禁大为惊异。上人听见老夫足声,睁开双目,微笑道:“你来得正好,老衲也好解脱了,此女孩是老衲胞侄之女,胞侄全家为川东五煞杀死,老衲只因不能自破伤生之戒,故令川东五煞遁去,现在付托与你,十年后你可亲送到四明山紫衣老尼处,习她‘散花八剑’方可报得此仇,十年之内,你可随意传授。”说罢遽尔圆寂。
老夫不禁手足无措,只因老夫平生游侠天下,孤云野鹤,不受羁拘,那小女孩聪颖无比,看出老夫心意,竟从身旁取出那支令符。老夫自然俯首听命,去山下找了一个小女孩与她作伴,自此以后,江湖中就不再有老夫此人了。”
裘飞鹗忽道:“百臂上人为何要老前辈十年后再送至四明山紫衣老尼处,其故安在?”
陈耕农笑道:“迄至目前为止,老夫还是满腹疑云,屡次试探这女孩的口气,嘿嘿,你说她怎样,她就出令符说:‘免开尊口!’十年来,老夫憋足了气,这女孩日后恐又是江湖煞星。”
话音一落,忽由门外传进曼妙语声:“陈叔叔,你可是说我吗?”
微风飒然,翩然先后闪入两条婀娜身影。
身形落处,只见一个面蒙白色轻纱,身材苗条的少女,皓腕胜雪,那薄如蝉翼的白纱内,隐隐可见眸若秋水,面庞
俏丽,身穿一袭淡淡罗衣,微微飘动,愈显得她风华绝世。
这少女的身后立着一个十四五岁青衣丫环,两只水汪汪大眼珠,上下打量裘飞鹗个不停。
陈耕农面露尴尬之色,笑道:“老朽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小姐。”
说着,又向裘飞鹗道:“裘老弟,老朽跟你引见,这位百臂上人侄孙女葛蓓珊小姐。”
裘飞鹗颊上一热,施礼,道:“在下裘飞鹗有幸得见小姐芳颜……”
一言未了,立在一旁的青衣丫环,抿嘴吃吃发出笑声。
裘飞鹗发觉失言,葛蓓珊面罩白纱,怎么可以说得见芳颜,不由面红耳赤,窘在那里,做声不得。
陈耕农低喝道:“小梅,不得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