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箭 - [古龙]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烈火情焰 [3]

  正自犹豫之间,突见林木掩映着走来几条人影,当先一人,却是苏浅雪,原来她虽不敢自地道现身却又已绕着路来了。

  唐迪忽然暗中松了口气,只听苏浅雪远远笑道:"好姐姐,好姐夫,你们两人见面,就忘了我啦!"烈火夫人抬头一望,笑骂道:"死丫头,谁是你姐夫?"转眼去望蓝大先生,蓝大先生亦在含笑点头。

  谁也瞧不见这一代武雄,见到苏浅雪后,神情竟也有一丝奇异的变化,也不知是悲是喜,是惊是怒,是悔是痛?

  苏浅雪却仍是谈笑自若,和每个人都抛丢个带笑的招呼,忽又惊呼道:"哎呀,唐姑娘受了伤,姐姐,你治的好么?"烈火夫人道:"烧得很厉害,一时还真难治好。"苏浅雪笑道:"你是个忙人,又刚和姐夫见面,那有时间为人家治伤,不如让我来吧,只是我手段可不如姐姐!"烈火夫人道:"谁不知道你是个女才子、万事通。机灵鬼,有你出手,是她的幅气,你还客气什么?"苏浅雪笑道:"你瞧,一下子就给了我三个外号,自己不是机灵鬼是什么……轻絮,快把唐姑娘抱走。"她眼皮一扫蓝大先生、烈火夫人,接着笑道:"你把她抱走,咱们就都该走了,别煞人家的风景。"她身后那乌衫女子应声而来,烈火夫人连声笑骂。

  蓝大先生瞧着那乌衫女子将唐凤抱走,面色微微一变,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未曾说出口来。

  谁都见瞧见搜魂手唐迪与苏浅雪也交换了个奇异的眼色,也见瞧见蓝大先生面上的神情。

  只有烈火夫人满心高兴,笑道:"小蓝,咱们好久未见,也该找个地方聊聊去了,我陪你喝两杯。"蓝大先生仰天大笑一声,道:"正是,我正想喝两杯。"当先飞掠而出,烈火夫人向苏浅雪一笑,也连忙追去。

  这时唐凤才有了知觉,梦呓般低语道:"展梦白……快走……快走……我爹爹要杀你……你却死不得的……"但这时蓝大先生已去远,已听不到她的话了!

  苏浅雪朝唐迪使了个眼色,道:"唐大侠,令媛的伤势颇重,火伤似已入了心腑,只怕不大好治。"唐迪假意失声道:"这却如何是好?"

  苏浅雪道:"府上虽是暗器第一名家,但疗治火伤却不在行,而且,府上这两天群雄毕聚,只怕也没有安静的疗伤之地……"唐迪道:"纵有疗伤之地,只怕也容不得她。"苏浅雪道:"此话怎讲?"

  唐迪叹道:"小女已被家父逐出了门墙。"

  苏浅雪幽幽一叹,沉吟半晌,道:"既是如此,唐大侠不如将令嫒交托给我,带回治伤,不知唐大侠可放心么?"唐迪一揖到地,大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两人一搭一挡,做的像模像样,四下众豪非但瞧不出破绽,反而暗赞这位苏夫人见义行仁。

  于是唐迪恭送苏浅雪,心中既是得意,又是高兴,方才之情景眼见已是无阶可下,那知她三言两语便消弥无形。

  骚动渐渐平静,唐迪从容负手,意态自得,突见三个心腹手下匆匆奔来,满面俱是惊惶之色。

  唐迪瞧得左右无人,道:"什么事?"

  一人沉声道:"小人们将那堆马俱已清理得乾乾净净,但其中却绝没有人的身,甚至连入骨都没有一根。"唐迪立又变色,叱道:"你等看得必不仔细。"那人道:"小人们怎敢不搜查仔细,那里面只有一件织锦的衣衫,但也被踏得一蹋糊涂。"唐迪身子一震,失声道:"只有一件衣衫!那两人到那里去了?……。哎哟,不好,老夫竟中了他们金蝉脱壳之计?"顿一顿足,狠声道:"下令搜索,只要见着展梦白、萧飞雨两人,只管以最毒的暗器下手,快,快去!"展梦白与萧飞雨果然未死,施的果然是金蝉脱壳之计。

  原来他两人伏身马背,便生怕有人居高临下,瞧见他两人行踪,萧飞雨便脱下外衣,抛了出去。

  她自从见随金非之后,武功又有进境,纵在马背上,但手劲拿椿之巧,仍是惊人,竟不偏不倚将一件长衫远远抛在另一匹马背上,两人身上便都只剩下一套紧身黑衣,骑的也恰巧是黑马。

  两人屏息伏在马背,动也不敢动,只听飞蝗弩箭破空之声,在头顶穿来穿去,幸好目标已被引开,射的并非他这方向。

  烟雾漫天,两人也不敢睁眼,正是听天自命之意,但闻耳畔叱吒之声渐疏.渐少.渐萧飞雨松了口气,这才悄悄张开眼来,只见尚有十余匹马,一齐狂奔,却不辨方向。

  原来唐门家丁只注意那边目标,顾彼失此,便将这边漏了,是以才有这十余匹马落荒逃出,而马性喜群,并不走散。

  马群受惊之后,自是奔向荒山,萧飞雨叹了口气,忽觉怀中的展梦白还未动弹,原来他重伤未愈,惊慌之下,又晕了过去。

  萧飞雨大惊之下,拼命抓着马鬃,想教马停下,但惊马之奔,何异奔流狂澜,岂是轻易便能令它停下?

  又不知奔了多久,那马方自负痛不过,渐缓奔势,落在马群之后,马一失群,萧飞雨这才将它勒住。

  那马负痛苦嘶,马鬃间已被勒得鲜血淋漓。

  萧飞雨叹了口气,道:"马儿你莫怪我,你救了咱们出来,我反而伤了你!"一手轻抚着马鬃,意下黯然。

  这时夕阳将落见落,万丈金光,照耀满天,萧飞雨寻了条小小溪流,在隐僻之地下了马。

  那马欢嘶一声,便去痛饮,萧飞雨寻了个草长之地,将展梦白轻轻放下,撕下衣角,浸水敷在展梦白颔头。

  她自己也喝了几口溪水,凭水临镜,宛如再世为人,心中感慨自是良多,不觉黯然去洗马鬃间的血迹。

  展梦白惊魂初定,终于醒来,将她一举一动,俱都悄悄瞧在眼里,心里更不知是怜是喜。

  他瞧她这些举动,知道她屡经忧患之后。脾气也大是变了,他眼瞧着自己所爱的女子渐渐变的温柔,眼瞧着她满天夕阳下为伤马洗涤,满天夕阳,映着她窈窕的身影,将她那双纤纤玉手,映得彷佛透明……

  他不觉瞧的痴了!

  萧飞雨终于回过头,正瞧见展梦白那双明星般的眼睛,漫天夕阳,将他苍白英挺的面容,映得彷佛天神之子……

  她也不觉瞧得痴了。

  两人目光相对,良久良久,谁也不曾说话,无限幽寂,更胜人语,萧飞雨嫣然一笑,垂首道:"你几时醒的?"展梦白道:"没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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