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剑瘦马 - [高庸]

第二十章 丑面怪客 [4]

  他这话才说完,也不管傅小保是答应不答应,扯住缰绳,竟然迈步穿街而行,向镇外奔去。

  傅小保坐在马上,气得直瞪眼睛,本要喝问他想干什么?或者出手惩戒他一顿,又碍闹市中人多,只怕吵起来打起来惊世骇俗。同时,他也茫然不解,为什么小黄马那等通灵龙驹,被他牵着,居然俯首贴耳,放蹄随行,丝毫也没有挣扎?于是,把一腔怒火,又强自忍住。

  转过一条僻静小街,傅小保再也按撩不住,冷冷道:“这位朋友,究竟想把在下带到何处?有什么言语,就请早说,在下有急事在身,可没有工夫跟着朋友逛街。”

  那人闻言,鼻孔里轻哼一声,松手放开缰绳,却闪电一横身,挡在小黄马前面,板着脸向傅小保仔细打量了两遍,方才说道:“小朋友,咱们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区区不揣冒味,要放肆请教一声,你这匹坐骑和腰间长剑,却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你要是实说便罢,倘有半句虚言,可别怨区区要失礼开罪了。”

  傅小保更加大怒,冷笑一声,道:“我若是既不说实话,也不说假话,对阁下这番问话,不想回答呢?”

  那人双眼陡地一睁,跟中精光暴射,沉声叱道:“小朋友,我是看你一表堂堂,不似偷鸡摸狗之徒,这才温言相询,你不要不识抬举。”

  傅小保被这几句话气得要吐血,心想:我若不教训教训你这糟汉子,你只当我在怕你哩!

  猛可里一收左腿,扭腰旋身,轻飘飘落下地来,顺手一拍马股,小黄马斜斜跑了开去。傅小保双手又腰,相距那汉子五六尺远一站,笑道:“我原本瞧你也不像个下九流贼匪,没想到竟然走了眼。这么说,你是存心拦路抢劫,看中了在下这匹瘦马,这柄锈剑子?那容易,通个名来,接得住在下十掌,要剑要马,全由朋友你拿去。”

  那人浓眉一剔,勃然变色,左脚一顿,踏洪门,抢中官,欺身而上,左臂一圈,右掌呼地一招“推山填海”,直撞过来,喝道:“好狂的东西,赵某人不信,就接你十掌试试。”

  傅小保见他这么小觑自己,竟然由中宫进招,不禁也勃然大怒,脚跟疾转,右肘轻招,飞撞他胁下“章门”要穴。

  那人一掌落空,料不到傅小保会不用掌改用肘间攻招,似此贴身相搏,最是危险,忙不迭缩臂撤身,暴退尺许。

  然而,此时傅小保既已抢得先机,哪容他缓过气来,微一晃肩,如影附形跟踪也到。这一次吐气开声,翻腕一掌,拍向那人左胸。

  那人分明欺傅小保年轻口狂,早已存心要和他硬接一掌。见傅小保掌出之际,轻飘飘好似无甚猛力,当下沉马拿桩,不避不让,挥掌硬迎上来。

  两只手掌看看即将凑接,傅小保这才突地挫腕登劲,平推而出。那人顿时觉得一股无形劲力,疾迫掌心,暗叫不妙,要想撤招抽身,哪还来得及?两掌一接之下,“蓬”地一声闷响,傅小保肩头略为晃了晃,而那人却一时拿桩不稳,登登登连退了三四步,手腕上又酸又麻,脸上不禁露出一片迷惘神色。

  傅小保冷笑道:“如何?一掌尚且不行,何论十掌?”

  那人听了,面上一阵白一阵红,好半晌才猛的一挫钢牙,翻臂探腕,从肩上皮革囊中,抽出一柄蓝茫茫的奇形兵器来,厉声喝道:“咱们不必较什么掌力,干脆亮家伙,强存弱亡,快了快结。”说着,双手左右一分,摆了一个“平沙雁落”架式,只等傅小保亮兵刃动手。

  傅小保见他撤出这一对兵器,极似人手指抓,分作五股,另有短柄,柄后却连着长炼,右手执爪,左手握炼。不觉心中一动,并不探腕撤剑,却沉声问道:“看你使用兵器,敢问阁下与子午镇上飞爪赵文襄赵老前辈是什么称呼?”

  那人嘿嘿冷笑,说道:“不敢,区区正是赵文襄。”

  傅小保一听,赶紧单腿跪地,惶然道:“原来是赵伯伯,晚辈放肆,伯伯千万别怪。”

  赵文襄奇道:“朋友与赵某素不相识,因何这等称呼?”

  但他转念一想,不觉恍然,笑指着傅小保,道:“莫非你是唐百州的……?”

  傅小保热泪盈眶,接口答道:“晚辈正是恩师新入门弟子,曾听恩师他老人家常提起赵伯伯,方才无礼之处,赵伯伯千万海涵。”于是又将自己姓名及入门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赵文襄又惊又喜,道:“原来真是老唐门下,怪道他这宝贝似的瘦马锈剑,全都给了你啦。”说到这里,突又一沉脸色,道:“我正因他往大巴山寻找剑谱,久无消息,这才安顿家小,随后往刁家寨打探虚实。闻得他与刁人杰等,先后全奔了康境青阳宫,又闻他已在贡噶山被三名怪人掌劈失足,跌落万丈绝崖。我听了这话,急得什么似的,是以正要赶往贡噶山察一察究竟。这么看来,剑马俱都到你手里,想必刁家寨的人所说各节,是不会假的了。”

  说着,眼圈一红,两滴热泪,已顺腮滚落下来。

  傅小保触动心事,自然更是伤心,哭了一阵,才将其中经过,仔仔细细告诉了赵文襄,又将最近从飞云禅师处所得消息及那张字条,一并递了过去。赵文襄展开字条,端详了半晌,摇摇头道:“这字条上字迹,不甚像是他的。再说,你只凭这上面口吻来推测,也觉太过渺茫。倒是那一面金牌,我曾亲眼见红衣弥勒飞龙禅师交到他手中,这一点又似乎假不了。这事大过蹊跷,得仔仔细细查一查才行下定论的。”

  傅小保道:“晚辈为了此事,也正感傍徨无计,大巴山之行固然重要,恩师下落更是要紧。若说先往大巴山吧,又怕耽误了时间,将来更难查出恩师他老人家的下落。若说先找他老人家下落,又感茫茫人海,不知该从何处着手才好?”

  赵文襄沉吟半晌,道:“这样吧,你还是继续往你的大巴山,务必设法将那本剑谱弄回来,你师父下落,由赵伯伯去详查一下。我想那金牌乃上国寺独门信物,他们一得这字条,便赶派十一名弟子下山,足见是不会假的了。但不知是不是有人会从贡噶山上那面破鼓之中,偷取了金牌,前往上国寺有什么图谋……?”他略为一顿,又用力摇摇头,道:“不对,就算金牌能假,字条能胡写,这正凶长安城的金刀李长寿,却是除了你师父与我两人之外,再无旁人知道的事。这么看起来,只怕你那师父当真未死,也是难说。”

  两人谈了这么久,天色业已黯淡,当天便在百丈驿留住一宿。这一宿,爷儿两越谈越是激动,几乎一夜未眠,关于唐百州生死之谜,更是时喜时悲。傅小保倾听赵文襄追忆唐百州许多往事,听到凄谅处忍不住泪水滂沱,听到风趣处,又不禁带泪破涕而笑。直到天将破晓,才略为打了一个盹,紧跟着就整衣起身,梳洗已毕,用了早点。赵文襄又将傅小保送到镇外官道之上,千叮万嘱,要他在剑谱到手之后,立即往子午镇自己家里等候,他自己前往贡噶山查探;如无他故,他立即赶回子午镇,那时行止再作商议,一番计较已定,这才洒泪分手而别。

在线小说阅读,武侠,玄幻,推理,网络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