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血腥 [4]
惊霞脸更红,瞟了方浪一眼,不说话,方浪也只是呆笑。
他们其实都有些奇怪,离开景王府之后,祖惊虹简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谈笑风生。
难道这才是祖惊虹本来的性格?
他们也就等下去,却没有再喝酒了,江老头也熟睡不醒。
时间也就在这种情形下飞逝,不觉日已偏西,杯中的余酒也给风吹干。
方浪与惊霞谈谈笑笑,无意一看天色,突然呆一呆,脱口道:“怎么这时候还不见到来?”
祖惊虹接道:“也许我们该走去那边瞧瞧。”
“那边?”方浪目光一转:“你是说连云寨?”
祖惊虹忽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怎的,我忽然觉得需要走一趟。”
方浪点头道:“这实在不是那个老小子的作风。”长身站起来:“还是去瞧瞧才放心。”
惊霞当然不会反对。
三人来到那一片草原之际,太阳已压在西山之上,晚霞亦逐渐变成金红色。
阳光斜照在草原上,一片血红,却不是阳光令草原变色。
大部分草丛都溅上了鲜血,虽然已经被风吹干,但仍未变色,仍是那么的触目。
祖惊虹三人齐皆怔住,他们并不是全无见识的人,却几曾见过这般悲惨的场面。
也不知多久,方浪突然叫起来:“是连云寨的人,是他们!”语声激动得简直不像是他的语声。
“金虎——”祖惊虹亦叫出来,随即向山坡那边奔去。
方浪祖惊霞紧追在祖惊虹身后,三人先后在陷阱边缘停下!
金虎仰卧在绳网上,一双眼仍然睁大,眼瞳仿佛仍然充满疑惑,悲愤。
“是谁?是谁做的——”方浪大叫。
祖惊虹忙蹲下半身,无法拔出了旁边插着的一支弩箭。
方浪没有扑向陷阱,转身疾奔了出去,祖惊霞不觉地跟着他!
祖惊虹看看他们,目光移到金虎的腰间,随即凝结,似乎已发现什么。
金虎的腰间一直系着徐阶那条玉带,现在玉带已经没有了。
“难道……”
祖惊虹嘴唇逐渐颤动起来,只说了两个字便语不成声。
方浪那边一直奔进了尸堆,每看一个便叫出一个名字,连云寨上的人他大都认识!
前面一顶轿子翻侧,一个老妇人全身浴血,倒在轿旁,方浪目光一落,脱口悲呼:“大娘——”
那是金大娘,连惊霞也认出来了。
金大娘双眼圆睁,死不瞑目,几下断断续续的哭声也就在这时候传来。
方浪惊霞循声望去,只见不远的一个土坑下,三四具尸体在不停颤动。
“是谁?”方浪纵身跃过去,左一把右一把将三具尸体提起来。
那三具尸体触手冰冷,显然已死去多时,拿开了,方浪才看见那个哭泣的人。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浑身浴血,脸上也是,伤势看来也不轻,她的一双眼盖颤抖着,泪水奔流,好容易才将眼睛睁开来,看着方浪,终于叫出来:“方大哥——”
“秀秀——”方浪终于认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会这样……”
秀秀流着泪:“是官兵,他们有火炮……”
方浪道:“他们难道是不知道你们已经是官眷,大伙儿正要上京?”
秀秀只是流泪,方浪追问:“是谁指挥那些官兵?”
“徐阶——”
“胡说,徐大人怎会这样做?”方浪伸手捉着秀秀的肩膀,突然发觉,秀秀已经气绝!
“不会的,徐大人一心要提拔金虎。”方浪摇撼着秀秀,嘶声叫起来。
惊霞忍不住道:“她已经死了!”
方浪如梦方觉,伸手往秀秀鼻子上探,一惊缩手,回看惊霞,干笑道:“她神智昏迷,徐大人为什么要杀他们?”
“为了他的前途与声誉。”是祖惊虹的声音。
惊霞方浪应声望去,只见祖惊虹铁青着脸,站在丈许之外,不等他们问,祖惊虹已接道:“他帮助景王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知道的人除了金虎与连云寨人之外,其他的都不顾虑。”
“金虎做了官,又怎会……”
祖惊虹截住了方浪的话:“就是要解释他为什么要提拔一个大贼做官,已经很令他为难的了。”
“那当初他怎会答应得那么爽快?”
祖惊虹一声叹息:“你还不明白,当时他以为景王一定成功,有景王撑腰,金虎要做什么官又有何困难?而现在却是裕王得势,连他自己也不知将来如何,自然不能不考虑,敌对的人会不会就利用金虎的事来打击他。”
方浪道:“他叫金虎带人上京的时候,局势不是已经完全明朗了?”
祖惊虹又叹息一声:“你不妨想想,当时金虎是怎样说话?”
方浪想了想,面色变了变:“可是徐阶当时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
“而且表现得很从容,若非如此,就是金虎看不出,我们多少也应该看出,即使不阻止金虎上京也会先替他探路,又怎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祖惊虹目光一转:“徐阶果然是个一等一的政客。”
方浪摇头道:“他就是反口,难道金虎竟能够闯入皇城,诉说他的不是?”
祖惊虹道:“你不要忘记,他那条玉带在金虎手上。”
“那条玉带——”方浪又是一怔。
祖惊虹道:“方才我已经看清楚,玉带已经不在金虎的腰间,也是说,我方才已经在怀疑是这么一回事的了。”
方浪道:“他怎会是那种人?”
祖惊虹仰首向天:“我也不相信,所以这件事他才会这么成功。现在连云寨一伙全都死了,玉带他也已得回,还有谁能够指控他,动摇他的地位?”
方浪道:“我们三个人……”
祖惊虹道:“我们只是一般平民百姓,徐阶现在却是一人之下,我们要告只能告到皇帝那儿,裕王那儿。”
方浪道:“裕王这正是用人的时候,当然不会拿他怎样,说不定反指我们妖言惑众,我们即使走遍天下,告诉天下每一个人,也是没用。”
祖惊虹道:“即使听的人都相信,也没有人敢替我们出面,敢与我们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