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冤鬼似的纠缠 [1]
一早,童员外派一名婢女送来一封书柬,面交大小姐收执。信上大意说:所有撤出的东陵镇的人,已全部在峪阳集会合,但兖州车店的人已大肆四出搜索,不敢贸然前来聚会,预定今晚入暮时分化整为军动身,三更左右可望赶到龙泉寺。并着爱女速至县城,转告所有的内眷,即可启程西行,不动声色光到河南开封,以便吸引兖州车店的人向西迫,谅卞家的人也不敢向老弱妇孺下手。同时,车店的人也不见得认识商家的女眷。如无意外,三个月后在南京会合。
商玉蓉今层日上三竿方梳洗外出,接到信兴奋万分,兴匆匆返回房中换装,将书信顺手塞人枕下。
艾文文慈不在房中,她交代侍女等三爷从花园练武归来时,速换衣在厅中等候,准备至县城一行。她自己亲自去找童员外,找坐骑代步。
童员外老谋深算,反对她乘坐骑。她商大小姐在城武艳名四播,认识她的人甚多,万一城武县灾州车店的站店有人到来,岂不糟了?她想想也对,要了一乘双人大轿,说明带了一名保缥护送,商量片刻,乘轿返回居处。童员外早知这位风流大小姐的底细,从不过问她的私生活,也就懒得追究她的保镖是何许人。
在她前往童员外处这段期间,艾文慈在花园中练拳,练武人必须早起,不然武技必定退步。他练拳处可以监视独院中的静动,目送商玉蓉离开,便急急赶回。
侍女将大小姐留下的话转告,他立即回到房中更衣,趁机搜索闺房中的可疑角落,终于被他找到塞在枕下的书信。看过书信的内容,他心中大喜,心说:“原来刚才来的诗女是送这封情来的,妙极了。”
他火速找到商玉蓉的眉笔,急急忙忙写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的是:“烦交。曹县兖州车店站执事收启。”
准备停当,大小姐已乘轿回来了,说是到县城探视,须立即启程。
四人拾的大轿直奔县城,一个时辰后,前面出现了高高的城门楼,北门在望。
他不能冒险进城与商贼的家小见面,怕被他们认出他是南郎中,小心为上,便籍口有事要到前次穿住的农舍,向居停主人告知已找到差事的消息,反正已到了县城,不会有人在城内撒野,他在城门口等候,届时一同返家。
商玉蓉也不希望他目前与家人相见,便答应了。他在堤口下轿,目送大轿进入堤口直奔城门,方谈谈一笑沿城外的防水堤西行。
糟了!刚走了十余步,便看到堤上一人高的柳树下,站着昨天在龙泉寺遇到的和尚,俗抱飘飘向他注视,向下叫:“施主为何不入城?贫僧正闲着,愿陪施主各处走走。”
‘有姑娘进城有事,在下在此等她。”
“哦!闲着也是闲着,此地有一座颇负盛名的披云楼,贫增愿陪施主走走。”和尚一面说,一面走下堤来。
披云楼,是曹县的名胜,就在北面的小冈上,站在提上可看到林消露出的楼顶。城北原有两处供游人游玩的地方,一叫清风观,一叫明月但这两处名胜已经毁于兵火,目前的披云楼已取而代之,成为县中唯一的风景区,尽管披云楼已经破败不堪,但春日仍然吸引不少游客。
他不便拒绝,信口道:“大师如果有暇,那就有芳大师了。”
“请随贫道来。”
田野间有不少农家老小忙着整地,道上有行人,想将和尚放倒委实不易。他一面走一面问:“大师上下如何称呼?在下姓张,名三,大名府人。”
“贫道法缘,自幼出家,在龙泉寺受具足戒。张施主是随商姑娘进城的?”
“不错,商姑娘进城访亲。”
“张施主为何不跟随商姑娘进城?”
“城中不会有人打扰她。再说,商姑娘有私事待办,在下总是外人,终究有点不便,不宜同往,因此在城外等候。”
“商姑娘没有说何时出城么?
“不曾,只要在下在城门口等地。”
说话间,已踏入小冈。这一带古木参天,冈阜形成一座宽广三里,方目近十里的土阜。
披云楼是一座建自宋代的古楼,飞檐高挑,高耸人云,据说是来前的知州大人自概所建。楼前有一座田,松为名贵,那是宋代大文豪后山集的作者陈师道,所留下的被云楼记。陈师道是当时与苏东坡齐名的文坛大师,生性耿介,家贫难以自给,但决不苟取。苏东坡荐他人朝,任彭城本州教授累迁秘书省正字。天寒地冻,他穷得仅着夹衫御寒。赵挺之送他一袭轻袭,他嫌赵贪污该职,拒不接受,终于冻饿而死,一代文坛俊彦,清寒自守的贤臣,范得如是下场。披云楼有了这位清廉耿介的名儒作记,生色不少,成为骚人墨客必游之地。
楼附近的果木园林中,搭了不少茅舍,贩卖时鲜果品和茶水,并有一家书坊,出售碑文拓本上品的乌金拓每卷索银一两,下品蝉衣拓每卷仅需三百文。
已经是午牌初正之间,两人刚进入楼前的柏树下,楼左的一丛玉桂内,飞霜姑娘一身黑小肠打扮,踏出树丛赶忙转身回避。
文文慈没留心,没有看见扮成小肠的死对头,他心中不住思索,该如何设法将书信传至兖州车店在曹县的站店。明知和尚对他动疑,怎能不小心从事?万一是商大小姐派和尚监视他的举动,如果将和尚制住藏匿在僻静处,岂不前功尽弃?
在各处走了一圈,他看到书访中有不少游客在买碑文拓本,心中一动,向和尚说:“大师对拓本有兴趣么?咱们去看看可好?”
“敞寺不需这种俗物,贫僧也识字不多,无此兴趣,但愿陪施主一观。”和尚微笑说。
两人信步进入店中,书坊的书架上,摆了不少坊间流行的手拉书籍,也有刻板印刷的经书佛典元曲传奇等等书卷,墙上悬挂着不少字圆。
艾文慈略一流览,便挤进柜台向伙计笑道:“请给在下一份蝉衣拓看看。”
伙计取下一卷在巨架上摊开,指指点点着说:“这是本访的妙手所精拓的上品,瞧,浓淡适宜,字迹毫不走样,不是自卖自夸,全曹县论拓本,以微坊工料最精……”
“算了算了,你这是乌金拓,大概你没听清楚,在下要的是蝉衣拓。”
两种拓本不同的是纸料,蝉衣拓用的是普通白纸,用谈墨拓出,如云似雾别有风格,不像乌金拓那样黑白分明。店伙推销不了上等货,只好换了蝉衣担摊开笑道:“这也是第一流拓本,客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