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2]
这一下纪侠差不多胆也都吓碎了,咬紧牙关,回身反扑,一跃七八丈,左手飞一掌推倒姑娘,一头钻进熊两条梁柱般臂弯里,没等它巨爪合拢迎抱,运足千斤神力,右手匕首突然挥出。
熊来得疯狂,人去得凶勇,锋刃刺透熊心,顺势儿一下紧纠,人伏在兽胸上,一同滚下了斜坡。
亏了好阿喜也在草里埋伏,奋不顾身猛夺住纪侠两条腿,我们小少爷才算没有陪熊摔落溪中……惊魂甫定,身手俱疲,急忙来看小翠姑娘,却怪纪侠刚才那一飞掌,心急力沉竟把姑娘推的昏厥于地。
阿喜回洞取来水壶,崔巍跟着赶到,大家帮忙救醒姑娘。
姑娘睁开眼睛看纪侠浑身血人儿似的,不禁痛定思痛泪流满面。
纪侠再三自承干错了事,简单告诉她杀熊经过,姑娘也只轻轻的说了一句:“快去洗个澡休息啦……”
说着强扶在阿喜臂上,回洞去了。
小翠姑娘是个美人,古代所谓美人,曰捧心曰娇无力,总而言之一句话弱不禁风。
小翠姑娘虽然不屑于矫揉造作,然而体弱却是事实。
这些日子山川跋涉,眠食失常,人已经有点吃不消,再让纪侠吓走了魂,又被推那一掌摔了一大跤,她又如何受得了?
都因为除掉了熊,这天大的喜事使她暂时兴奋。
这会儿,大家围坐洞口吃喝聊天,纪侠演述斗熊经过,说是夜便是姑娘不在场,或则伏匿草中不出,熊负伤流血过多,尸居余气实在不足为惧……
纪侠言下之意,大有反怪姑娘多事之意……
姑娘不与分辩,阿喜听得不大顺耳,他说:“少爷,你讲的好轻松,在我看那畜牲一点也不笨,你不过想逗它赌纵跳,我认为你并无绝对把握,它由桥上扑上崖头,那一纵就比你纵得更远……
姑娘那时候无非希望它得人即止,舍身救人孤注一掷,大雄大力大慈悲佛一般心肠,你懂不懂呀?”
姑娘万万想不到阿喜竟然一肚子学问,她轻轻的点头表示感谢,一边却不住的向纪侠撇嘴冷笑。
纪侠弄得十分难为情,他搭讪着说:“我还是不懂,我总觉得太傻……”
姑娘道:“傻的就是这么傻,聪明的就是那么聪明,多等两天工夫偏不肯忍耐……既然我讲的话无足轻重,这以后的事少爷您自己料理吧!再找我可不答应。”
纪侠笑道:“何必呢?姐姐,你舍身救我,我也还是为你拚命呀!”
姑娘道:“你就不如让我……”
说着站起来往西洞走,走不了三步忽又昏绝摔倒。
纪侠大惊失色,火速赶过去搀扶着她,姑娘倒是立时醒转,挣扎着爬进洞里,躺下去就起不来了。
她的病无非弱,静养几天自然会好的。
但纪侠已经吓坏了,这几天他也赖在西洞,废寝忘食,早晚听候呼唤。
姑娘们有姑娘们的私事,爷们帮忙不得,天气又热,扭股糖似的那怎么受得了?
然而我们少爷就是那么大牛劲,赶不动撵不去,骂不怕拧也不怕,姑娘急坏了,他算出去转一转,眨眨眼还是就回来。
姑娘搅得没办法,只好由他去鬼混。
崔巍好像有意让他们俩多亲近亲近,白天躲开不管,晚上一梦黑甜。
这样维持了十来日,姑娘算是全好了。
纪侠呢?他却不免带些憔悴了!
姑娘用尊重去戒严她的情感,纪侠却是被情感解放了形骸,虽然没有过份的思想,但爱是人类内在的本能,十四岁的孩子,究竟不能说什么都不懂,可只是单这一字爱,你就抛下了无尽悲哀的种子。
他们俩底下怎么结局?我们无法预告。
不过,小翠她有奋身挡熊的大无畏精神智慧,往后更将有一番大作为才是。
□□□□□□这天,小翠姑娘分发阿喜纪侠拆回三个竹浮桥改造成梯,第二日正午时光,一行人往仙人峰出发。
阿喜负责包袱,崔巍专管干粮,纪侠照顾着姑娘上路。
亏了当时纪侠为姑娘买了几疋布,这几疋布恰成了老弱爬山切要工具,有的地方靠长梯帮助,有的地方不得不用布把他们父女牵吊上去,好不容易攀登极峰,仙神境界果然清幽拔俗。
这儿有个美丽的石龛,石床石凳石案俱备,地上有熊的足迹,床上有熊脱的毛,仙府沦为兽居了。
纪侠看了觉得好笑,好笑熊懂得享福。
姑娘到此一味缄默,聚精会神运用智慧随地视察,夜来她独睡石床上,三位爷们就在她床前胡乱打铺。
夜凉似水,拥被无温,大家都不能沉酣入梦。
天刚亮,姑娘就教纪侠阿喜下溪去割取熊脂,熊身死多日,恶臭不可向迩,阿喜敬服姑娘如神,纪侠也不敢不听话,说不得只好堵上鼻子工作。
割下来的熊脂倒是一点不坏,姑娘拿来冻在铜脸盆里,给装置上三支手指一般粗的灯草,马上动手添扎个灯球儿,外面使绿罗裱上,骨干用柔劲的竹筋,当中安放下那一铜盆的熊脂。
第二步设计拿整匹碧纱缝缀成一方幅,铺在龛口那块平地上,上面盖一屡浅草细纱,外围罗布乱石,这些乱石看来平淡无奇,其实大有章法。
姑娘支起全副精力,指导阿喜纪侠留意堆砌,留下错综变化门户,暗藏风云雷雨枢机,就一株老树干横枝吊挂那盏大灯球。
这算一切准备停当,姑娘约阿喜纪侠登高遥望,只见几堆石头里云蒸霞蔚,烟雾弥漫,恍惚见金鼓旌旗出入之貌。
纪侠看得惊心动魄,不禁变色问道:“姐姐,这别是当日诸葛武侯的八阵图?”
姑娘笑道:“我可不敢盗取诸葛孔明先生的冠冕,我还不过肤受耳食略知遁甲皮毛而已……”
纪侠大笑,拜倒地下。
姑娘道:“你的绿仪姐姐此道一定很高明?”
纪侠跳起来道:“我听也没听说她会……”
姑娘笑道:“可是她的头衔很好听。”
纪侠道:“姐姐何苦一味挖苦她?她本人确很谦虚一点儿不夸大……”
姑报道:“挖苦她么?我实在有点恨她。”
纪侠一怔道:“为什么?”
姑娘道:“轻轻松松的一段笔记,这就够支使人远来冒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