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3]
“我好高兴。有空,去看我,我……我永远……永远怀念你。不要看我,乔兄……”
“朱黛……”
朱黛走了,一跃三丈。
他清晰的看到,飞跃而去的身影后,洒落一星星泪珠。
霸王庄有坚固古朴的建筑,庄墙高有两丈,比一般的房屋更高,上面建了箭楼,庄门前有飞桥,利用柳条沟的水灌注庄壕。
这是说,霸王庄像一座兵垒,或者一座城池。
逍遥公子站在放下的飞桥前,与拦在桥头的守门大汉面面相对,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先开口,气氛紧张,僵持不下。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非来不可,他应该赶快回城,赶快设法打听小孤的消息。
炼魂孟婆所挟持的姑娘姓张,与他无关。既然不是小孤,他没有来的理由。
但他来了。
姓张,邪道的小姑娘。他想起黑衫客的妹妹张蕙芳,那位行径怪异的姑娘。没错,一定是张蕙芳。
天香玉女要求他合作对付阎知县,交换条件是玉女自己,和他的性命。
天香玉女以为制住了他,以为可以主宰他的生死。
张惠芳所提的要求正相反,要求他不要向阎知县下手,交换的条件是张姑娘自己,和一千五百两银子。
这两个女人都愚蠢得把自己也当成交换条件,但要求完全相反。
他两者都拒绝了,张姑娘走时的痛苦表情,令他恻然心动,几乎因此而软化改变主意。
他不该来而来了。也许,他想为张姑娘做些事;也许,作为他对这位小姑娘的补偿,他总觉得对张姑娘亏欠了些什么。
庄门楼上有两个发施信号的大汉,一直就严密监视桥头的动静。
久久,司信号的大汉失去了耐性。
“辛虎,盘问他。”大汉在楼上的堞口大叫。
把门人辛虎真像一头冯河的虎,跃然欲动随时都可能大发虎威扑上,身材高大健壮,领下泛黄的乱虬须根根见肉,凭长像就可以镇住想闯庄的不速之客。
“私人庄院,严禁擅入。”辛虎怪眼彪圆,嗓门像打雷:“你,干什么的?”
“找人。”他的嗓门也大,表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登门必无好事。
“找谁?”
“这里是大辛庄吧?”
“对。”
“也叫霸王庄?”
“也对。”
“找霸王辛大风的朋友,炼魂孟婆或者行尸钱遂,在下找对地方了。”
“找庄主的朋友?你是谁?名帖呈上来。”
“逍遥公子乔冠华,没具名帖。”
“这……不行……”
“闭嘴!”他大声叱喝:“江湖朋友没有呈名帖的习惯,客人来了亮名号就够礼数了。”门楼上的大汉一怔,向同伴附耳交代了几句话。“喂!你真是逍遥公子?”门楼上的大汉大声问。“如假包换。”他拍拍胸膛:“名真号实,真定城认识我逍遥公子的人多得很。”
“这……朱姑娘朱黛呢?”
“她回家了。”
“什么?回家?”
“对,回家,她不管这里的事了。”
“你等一等,在下派人进去禀报。”
“谢谢。”
片刻,敞开的庄门踱出五个威风八面的男女。
“在下前庄管事辛杰。”为首的魁梧大汉狞笑着抱拳行礼:“奉命迎客。”
“不敢当管事礼遇,来得鲁莽请辛兄海涵。”
“好说好说。乔公子胆子够大吗?”
“大概够大。敢来霸王庄的人,胆子不大行吗?”
“很好很好,请乔公子进庄。”
“辛管事请。”他客气地伸手请对方领路。
“在下领路。”
五个人像是押人犯,神气地拥簇着他向庄内走。
前庄广阔,有校场,有箭道,有马术场,车棚……真够霸王气概。庄中走动的人,皆停下来好奇地向来客注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似乎对他赤手空拳独闯霸王庄的胆气,又惊讶又愤怒同时颇为钦佩激赏。
主人居然破例,大开中门迎客,而且亲率重要执事人员,与及有关的宾客,在阶上恭迎,这是一个后生晚辈的殊荣。
霸王辛大风的确像霸王,也有霸王气概,铁塔似的雄伟身材,泛金的虬须戟立,铜铃眼精光如炬,一双巨手真有千斤力道。
客套毕,主人为客人引见,大厅堂足有廿人以上,但庄中的执事人员行礼觑见后即行退去,只剩下有关的几个人陪客。
宾客留下来的有四位,一男三女。
行尸钱遂仍是那晚现身时的怪打扮:乱发披肩,青袍外系草绳,不伦不类,苍灰色的脸膛,真像死人面孔,山羊眼白多黑少不带表情,茫然直视时像翻白眼的死尸,行尸的绰号不是白叫的。似乎,身上还散放出腐尸的臭味,真令人受不了。
炼魂孟婆倒是清清爽爽、神态雍容的老太婆,依稀可以看到昔日年轻时的风华,难怪年轻时号称凌波仙子,是鄱阳湖附近尽人皆知的大美人。
炼魂孟婆的大弟子许菡,正是在三官庙大显雌威的绝色女郎。
行尸的随从钱森,是个脸色苍白,三角眼不时闪烁着冷森森的光芒,带有几分鬼气的中年人,侍立在行尸身旁不言不动,像个死人。
“乔公子,你把咱们真定府搞得乌烟瘴气,够狂的了。”霸王辛打开话匣子,声音大得似乎屋瓦地在震动:“是不是也想在我霸王庄也捣捣乱?”
“晚辈怎敢?”他笑笑:“不是晚辈狂妄地在贵府捣乱,而是途经贵地,一落店就有不少人陆续打上门来。店东主五路财神是前辈的乡亲,他可以证明晚辈的一切举动皆是正当的防卫。”
“当然我的消息也相当灵通,城里的事瞒不了我。你不惹我,我不管你的事。现在,你找钱老哥找上门来……”
“前辈一定知道,是钱前辈孟前辈邀晚辈来的。”他抢着说:“情势不由人,假使惊扰贵庄草木,那也是不得已的事,前辈请见谅。”
“小辈,敝师妹真走了?”行尸刺耳的怪嗓音,令人入耳便感到汗毛直竖。
“是的,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