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栖霞 [3]
你已找到了我,只管和李师去说,现下可不要耽误我正事。
沈飞飞道:李师这个人虽然凶神恶煞,其实是个实心眼儿的二百五,小生和他说了不要紧,只怕他当真闯入宫中找你,你们怎么说也是师兄弟,能眼看他去送死?
辟邪笑道:沈兄,你在江湖上也是个成名人物,十六岁上就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现今怎么变得菩萨心肠?
沈飞飞正色道:若是别人,我才不管他死活。李师天真烂漫,是真正没有半点坏心的人,若他被你坑死了,我和你没完。
辟邪失声一笑,才要说话,却见沈飞飞望着自己身后眉开眼笑道:好了,找你的正主儿来了,你和他说吧。
辟邪暗自后悔让他的缓兵之计拖住,回身果见李师仗剑飞奔而来,口中兀自大喝着:辟邪,你别跑!
真是冤孽。辟邪不由长叹一声,上前劈头盖脸就道,我欠了你银子么?
李师璀璨笑容凝固在脸上,摸不着头脑,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追着我不放,还不回你那白羊大杉府黑坟县胡家庄去。
我和师傅打了赌了,既然我武功不如你,认赌服输,我定要跟在你身边。
辟邪道:老实跟你说,我是宫里的太监,你若想整天跟着我,先净了身再说。
不料李师大声道:好啊!倒把辟邪和沈飞飞都吓了一跳。
沈飞飞忙笑道:你个愣头青。伏在李师耳边说了几句话。
果然李师一脸骇色,多亏你先说了,我还以为就是洗个澡呢。对辟邪皱眉道,这可不行,还有别的法子么?
辟邪冷着脸,没有。
我躲在宫里也不成么?
辟邪知道这句话必是沈飞飞教的,瞪了沈飞飞一眼道:更不行!不等你死,我先被你害死了。你不如先回家,练上几年功夫,再找我较量如何?
李师笑道:你这是在哄我,我还是听的出来的。
辟邪冷笑道:你还不算傻。我武功高你数十倍,用得着你保护照顾么?你要听我使唤,先说一件,你杀过人么?
李师怔了怔,没有。
辟邪微笑道:你多会儿杀了沈飞飞,就算你心诚,我便放心留你在身边。
沈飞飞抽了口冷气,倒退一步大声道:你们师兄弟不痛快,不关我的事,别!
李师却是大怒,目光灼灼盯着辟邪道:你这个人太过分!他与你无怨无仇,你要他性命做什么?
辟邪哼了一声,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他十三岁偷盗成性,十五岁便开始杀人,十六岁时一把火烧了夸州六河县衙,死了二十七口,现在要他伏法偿命只怕他死一次还不够。
沈飞飞见李师愤怒的眼神转而投在自己身上,不由面如死灰,挣扎道:等等。
我说的是真是假,你问这位沈兄就知,自己看着办吧。辟邪朗声一笑,将两人撂在街上,悠然自去。
回到宫中,居养院里只有小顺子一个人,擦着汗扇着茶炉在廊下烹茶,见到辟邪转来,欢呼一声,师傅回来了,明珠姐姐快要急疯了,要不是二师伯传了信儿来,只怕姐姐就要出宫寻找。才刚庆祥宫传来消息,说是四爷回坤宁宫当差去了,明珠姐姐嘱咐我说给师傅知道。
他真是个机灵人,躲得倒挺快啊。辟邪微微觉得有些失望,坐在一边问道,明珠现在人呢?
小顺子往茶盏里倒了茶,奉过来道:去尚功局了。见辟邪接茶的手腕上缠着白绢,笑问:师傅手上是什么?
辟邪解下寒绢手帕,上面尚留有海琳的芳香。阳光透过纤细的丝绢,仍照得他手指雪白晶莹。
没什么。他随手将手帕扔在茶炉里,看着袅绕青烟飘散,慢慢道。
姑娘,这日头毒了,再往前赶可没歇脚的地方,且容我们喘口气如何?轿夫在外和丫头白杨紧商量。
呦,这可要问我们小姐。
紫眸打起轿帘,笑道:歇一会没事。
出了城,郊外一片农田,方圆几里之内除了住家,只有这处小亭独立,供往来行人休憩。亭外树阴下已经停了一辆骏丽马车,赶车的小厮懒洋洋靠着车辕剔牙,亭中两个丫头围着一个妇人奉茶打扇子。白杨远远见了,对轿夫道:你们树阴下歇着罢,小姐亭子里坐会儿。
紫眸由她搀出来,在亭子一角坐了,那两个丫头朝她点头微笑,端了盏凉茶来,道:都是赶路在外的,不嫌弃的话,请用杯茶。
紫眸忙道:多谢了。
呦,这声音怪耳熟的。那正座的妇人放下茶碗转过身来,讶然笑道,这不是紫眸么?
紫眸和白杨见了那妇人,都是大吃一惊,紫眸叮地将茶盏失落在地,站起来颤声道:妈、妈妈。
这话怎么说的。那妇人掩嘴一笑,你现在是官家的二奶奶,能管我叫声栖霞姐姐,我就要念佛了。你们这是上哪儿去?
我们紫眸脸色煞白,吞吞吐吐一句。
白杨忙道:我们上香去。
上香?栖霞笑道,这里方圆十几里可没听说有寺有庵,你们这路可走得长远了,难怪心疼家里的轿夫,自己轿子不坐,雇了人抬着。
是。紫眸勉强道,我们路远,这便告辞了。
别,栖霞上来拉住紫眸道,晚一点有什么要紧。长远不见,说会儿话。
白杨陪笑道:我们真是赶路,妈妈放我们走吧。
栖霞笑了笑,我和你主母说话,轮不到你插嘴,现下就是有你这种刁奴,撺掇着主人做坏事。自己不想想,卖身契还在我院子里搁着呢,就当能清清白白做人,大大方方说话了?对自己的两个丫头道,这还是我们院里的姑娘,你们陪她聊聊。
两个丫头上前,不顾白杨挣扎,架到一边,先喝了一声:闭嘴。
栖霞拉着紫眸坐下,叹道:听姐姐我一句话,今后这香咱们不烧了。当初可不是我逼着你嫁人,问了你三遍,是你自己说愿意的。我欢欢喜喜办好嫁妆送你出门,你说喜欢白杨这个丫头,我一两银子也没要你的,便让你带去,为的就是你尽心尽力地服侍探花郎。你到底哪一样不如意?哪一样不称心?为什么现在还在招惹那个姓安的?
紫眸早就吓的魂飞魄散,低声泣道:当初是我错了,妈妈饶了我。我心里喜欢的,还是安家公子。
栖霞笑道:你真是个痴情的人,可惜就是有些水性儿,也罢,由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