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六剑飘动 [4]
于是,他向著那条红船离去的码头边走去。
但见码头下,犹自停著一艘小小快艇,艇上一位渔夫装束,五十左右的老者,在自斟自饮,另一个年轻汉子,却生于船头,悠闲的抽著缆绳上的麻丝,捺搓细线。
徐玉麟看了一下,和声对那年轻汉子问道:“请问老儿,可曾见有一辆马车,来此码头上吗?”
那年轻汉子,抬头望了徐玉麟一眼,却不答反问道:“你可是要雇船吗?我这条船又快又便宜。”
徐玉麟答道:“是的,我要雇船只,不过我所问的那辆马车,请先告诉我。”
那汉子微一流忖,用手指著已经驶远的红船道:“马车有一辆来过,不过已经装在那条船上去了,我这船极快,相信还能赶上去。”
徐玉麟纵身跃上快艇,对那年轻汉子道:“老儿,那就请你开船决追吧!”
年轻汉子,却慢吞吞的伸出一只手来,表示出莫可奈何的样子,道:“常言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小哥见还未付船资哩,怎能开船?”
徐玉麟怒道:“没到地头,怎能先付船费?”
那汉子点点头道:“这是我们石岛码头规矩,受雇不雇!”
“那么渡资多少?”
“十两。”
徐玉麟由怀中摸出了一锭足银,顺手掷去。
年轻汉子只手微扬,抓住了银子,笑道:“这才像话。”说罢,双肩未见晃动,却跃上岸去,过快的解开缆索,复又跃回船头,坐船使风快的向港外驶出。
徐玉麟冷哼了一声,睹道:“倒看不出你这家伙,还有两手哩!”
快艇驶出港湾,那个自斟自饮的老头,既不抬头,也没发一语,似是对于这些情形,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般!
徐玉麟对此老者,虽甚奇怪,但因要追赶红船,便也不去管他。
这条快艇虽然至为迅速,无奈那红船已经去远,追至午时,依然是那段距离,竟无半点接近迹象。
那船头汉子,似是发现徐玉麟不耐,答道:“小哥儿,请勿心急,保你在天黑前追上。”
“请问老儿,那条大船开往何处?”
“据说是开莫邪岛的。”
至此,徐玉麟对那年轻船夫所言,更信以为真,但也有一点不解,那就是“死亡之车”,果已来此,神剑北童他们,因何未等他赶到,便迳搭船直赴莫邪?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酒泉?………”
徐玉麟正自沉思间,忽听那独饮老头,竟自把这两句诗反覆的吟哦不停起来。
面对此茫茫沧海,回顾渺渺人生,劳劳碌碌,争名夺利,到头来仍然难免黄土一杯,气化春风,肉变泥,那时果真“一滴何曾到酒泉”啊!
倒不如做个海上渔夫,优游无垠汪洋,闲来一杯在手,有酒当醉,那管它世事若何,兴衰谁属!
徐玉麟见景生情,也不由怅触良多,感慨万千!
蓦然——嵌酪老者,抬起头来,对徐玉麟瞟过一限,哈哈大笑道:“小娃儿,别那么愁眉苦脸的,常言说,万事不如杯在手,一醉解千愁,来来来来,陪老夫喝上几杯!”话毕,竟向他连连招手。
徐玉麟回头一瞧,“有鬼!”几乎惊叫出口!
他这刻才看清了那老头的面目,竟是一张奇怪得使人发毛的脸!
那张脸,长长的,一边红,红得发紫,一边白,自得毫无血色,两只细眯的眼睛,却泛射著慑人的蓝光!
如其说他是个人,无宁说他是个魔鬼,倒还来得恰当,倘非在朗朗白昼下,这张怪脸,有谁敢相信那是一张人脸!
徐玉麟惊骇得楞楞的站立不动,那怪老头,却又哈哈笑道:“小娃儿过来吧,老夫这张脸长得难看,可是老夫的心肝却是好得很哪!”
徐玉麟见他既无恶意,暗自咕啜道:可不是嘛,世上之人,焉能貌相,微作沉忖,胆子一壮,竟向丑怪老头走近。
“小娃儿坐下来吧。”怪老头说著,斟满了一大杯芬香扑鼻的浓酒,递在徐玉麟手里,自己又喝了一口,连连赞道:“好酒!好酒!小娃儿尽管喝吧,老夫多得很哪!”
徐玉麟接杯在手,和那怪老头对面坐下,道声:“多谢老人家。”
一阵芬芳酒香,直使他按捺不住,随把酒杯凑上嘴唇,“咕噜噜”饮尽。
怪老头待徐玉麟把酒喝下,竟自仰天“桀桀”狂笑不上,笑声内力充沛,虽在海上,依然余音嘹绕,久久不绝!
笑声甫停,忽听船头汉子,也引吭高歌道:“莫邪雄风,六旗杨东!行旅至此,命丧海中!”
徐玉麟被这一老一少,一笑一歌,直弄得如堕五里雾中!
年轻船夫,歌声方落,徐玉麟心不暗自一凛,顺手把酒杯送还对面老头,目光触处,血脉贲张!
霍然跃起,舌绽春雷般喝道:“还我宝剑来!”一把抓向怪老头那张马脸。
就在此时,徐玉麟使也忽然感到眼前一阵昏黑,摇摇欲倒,出手失了准头!
大惊之下,只听到:“老夫念你赠剑之功,就给你个全尸吧!”
接著,但觉身躯飘动,然后便是彻骨冰凉,悠悠忽忽的下沉,下沉………
徐玉麟堕落海底,四肢瘫痪无力,但心中尚有一丝灵明,情知中计,必死无疑!
惟一使他未能即刻被淹而死的,就是他身上尚还携带著那颗“无垢头陀”所赠宝珠,周身四尺内,海水不侵,但是那种透体冰寒之气,已够要他小命的了!
他伏身海底,仗著那仅存的一绿灵明,张眼四望,黑黝黝的一物不见!
忽的,倘身旁海水翻滚,激荡,一股冲撞的巨大压力,把他的身躯移离原位………
他在移动中,但见一只庞然巨鲸,张著个看不到边际的大口,对著他冲来!
徐玉麟把眼一闭,一条瘫痪的身子,直射进巨鲸口内………
且说神剑北童、赛西施两人,带著白猿狒狒,生于“死亡之车”内,一阵狂奔之后,觉得车行已不巅簸了,情知已离开山区,进入平坦大道。
他以为徐玉麟定然在前车鞍上,权充做御者,否则,那四匹健马,不会如此按步就班的前进,所以并未留意察看,而却暗自庆幸逃过蛇、火二魔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