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3]
正说着店小二进来沏茶,诸葛晦逐向他打听道:“店家,外面那位算命先生是早先就在地呢,还是今天才第一次上你们店里来的!”
那店小二也是个爱多嘴的,听见客人问他,忙操着川音道:“三位人客莫不是要算命,我劝你们别找他,这个算命的也不知道是那里钻出来的,我在这里十几年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就是找不到比他更难看的,那一双眼睛说瞎不像瞎,就是看不见一点黑眼珠,脸上又是卡白的,活像个吊死鬼,出门人都贪图个好兆头,他满口胡说八道,就没有一句好话,这种人也想走江湖混饭吃,要不饿死才怪……”
那小二还待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却被欧阳子陵拦住了,并说道:“我们都是读书人,倒不在乎什么兆头好不好,一个人的命反正是天生成的,好命算不坏,坏命算不好,就麻烦你去请他来替我们看看相。”
店小二见客人并没有接纳他的意见,心中当然不高兴,可是又不能违背,只好嘟着嘴出去了。
不一会儿,就带着那个算命先生进来,三人定睛看去,就觉得方才店家的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此人满身都彷拂阴森森地带一阵鬼气,形容枯瘦,身上的白布衣服倒还算干净,最惹眼的是他的腰带上坠着两件饰品,竟是活生生缩制成核桃大小的人头,鼻目宛然,栩栩如生。
进得门来,白眼球朝屋内一转,也未见他如何运功聚气,可是桌上那枝粗大的烛火竟是跳突不停,彷佛是受着一阵无形的劲道在摧逼。
诸葛晦微微一笑,举手肃客轻声说道:“先生请坐!”
衣柚微拂,烛火又恢复稳定,算命先生脸上稍稍一动,接着就拉开粗哑的喉咙道:“好好!莫谓城小不藏宝,三尺梧桐栖凤凰,想不到在僻乡野店之中,居然能遇着三位雅士,幸会!幸会!但不知那一位先赐教,山人虽仗口舌谋生,倒不是信口胡说,是非吉凶,知无不言,言无不中。”
陈金城走前一步道:“在下拟西行访友,但不知前途如何,请先生略示迷津?”
算命的突然将白眼球朝下一翻,露出黑色的眸子,精光四射,注视他有顷,才徐徐地在身畔掏出数十个纸卷,摊开在桌上说道:“卜前途测字决疑,然测字测机,诚心则灵,少时在下当见机而言,设或有开罪之处,尚祈多于原谅。”
陈金城含笑随手拈起一个纸卷,交给算命的。
他接着之后,并不马上打开,却就身畔又取出一管笔来,这笔成是怪异,通体乌黑,连笔头都是镔铁制就,要是普通的顾客,看他那一份长相,及这一套行头,恐怕早就敬谢不敏了。
然而这三人是何等人物,见状都毫不在意,而且聚精会神,倒要看看他闹些什么玄虚来。
算命先生坐下来,再慢慢地打开纸卷,赫然竟是一个朱砂书就的“户”字,逐见他提起铁笔,轻轻地在木桌上照样地写了一个户字,手头虽未见用力,入木竟有五分余,可知此人指上劲功确是不弱。
然后一翻白眼道:“就字论事,阁下前途确然凶险,户字去头便成尸,勉强前进,只恐六阳首级难保,然则删点去撤加一木二字便成东,既是坐船来,依愚见还是买船东返的好。”
他还待继续说下去诸葛吃已微笑伸手,在桌上一抹,那五分余深的刻字马上就了无痕迹,只剩下一堆木屑。
然后看看他朗朗地发话道:“先生对此字曲解过甚,户者,门也,此刻门户敞开,铁笔书生,十年来你改了样子,可惜功夫依然没多大长进,赶快从门里出去,还可保个全身而退,否则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此言一出,欧阳子陵与陈金城均愕然一惊,敢情诸葛晦早就认识此人,而且听口气,彷佛两人尚有宿怨。
就在二人疏神猜疑之际,那算命先生已抓起铁笔,飘身至门口,回头恨恨道:“诸葛晦,十年前桐柏山上,索良以一掌受辱,愤投天山七毒天王门下,埋首习技,为的就是想一雪十年旧恨,适才你手上已中了我蚀骨蛇涎,三天之内,周身必化为脓血而死,此毒妙在无药可解,你趁早准备后事吧!”
语毕人也渺了。
而诸葛晦适才拂桌面的那只手,也骤然感到奇痒难堪起来。
陈金城见状,心中大怒,正想追出去,却被欧阳子陵一把抓住道:“不可,这厮鬼计多端,且一身奇毒,陈兄单身一人追敌,实太犯险。我们还是先看看五哥中毒情形如何?”
原来欧阳子陵自与徐亮上官云彬等人结义之后,俱已改了称呼,兄弟情深,顾不得再去追敌。
二人朝诸葛晦手上看时,已隐隐泛起一阵红色,布衣秀士正运用功力,拚命忍住手上奇痒。
欧阳子陵忙摇空拂穴,想帮他止住毒气内攻,可是此毒异常奇特,并非钻入体内,却在皮肤上渐渐蔓延,穴道虽已闭住了,毒势却不住地向臂上浸染。
约有盏茶时分,红色已渐及腕间,诸葛晦人虽中毒,神智却异常清醒,而奇痒益发难以忍受。
欧阳子陵忙在身畔取出祛毒玉龙,意谓至毒如义父天蝎金刃,亦可藉此而解,以之疗此蛇毒,必可奏效,
谁想龙口接近红肿处,只见玉龙体内光波流转,龙口却无龙涎流下,痛酸依然不止。
这一来连他也楞住了,沉思有顷,忽然给他想通了,忙对陈金城说道:“陈兄且请在此照顾五哥,小弟略去即来。”
说完一幌身就出了门。
原来他想到龙涎必须见伤口始会滴下,然又不敢刺破诸话葛吃的手腕,恐蛇毒内侵,更形麻烦,只有另外出去找样毒物来咬上一口,取得题涎,虽不知是否一定有效,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地是决不肯放弃的。
天外玉龙功臻绝境,这一心切救人,那还不去如飘风。
眨眼之间,已到城郊,这时正是初冬,云南气候虽较江南温和,然亦是林叶萧索,四野寂无声息,月色朦咙,星光暗淡,但见怪石峻陵,急切间就是找不到一点蛇虫的院迹。
这些毒物也怪,平时惟恐避之不遑,等到你专门想找它时,却又茫无所在。
欧阳子陵急得在山野间乱翻乱找,狐鼠被惊得四处奔窜,可就是找不到一条毒蛇。
他空负一身绝技,这时却了无一用,又翻了半天大小石瑰,底下都是空空的,心中悬念义兄伤势,恨得他满腔怨火无处发,照准邻近的一株大树,就是一掌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