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剑 - [上官鼎]

第十六章 狭路相逢 [10]

  只听蒲逸凡一声清啸,双腿一弹,又升高了八尺。

  齐南强不禁心头一震,忖道:“此人轻功实在高明,他这空中闪避身法,恐怕当今之世,再也无人能望项背,比起自己的‘游龙九式’,还要高出一筹。”

  他两击不中,身子已难再在空中停留,疾沉而下,落在地上。

  齐南强刚刚落着实地,突党头上劲风下袭,赶忙向前一跃,双链反手疾挥,舞起一片光幕,封住门户。

  但闻得一阵金铁暴响,蒲逸凡又借笔链的弹震之力,倏升一丈四五,半空中“云里翻身”,再次卷风下击,距齐南强头顶四尺左右,判官笔疾点出手,只见光影闪动,有如千百只判官笔一齐下击。

  这正是他适才想起“玄机遗谱”上的一式绝学,招命“阳关三叠”,凭借先天一口真气辅以轻灵身法,升高腾空,扑击袭敌,可以三番升卫,不落实地,而每次下袭之势,威力奇大,只见条条笔影,笼罩了一丈方圆大小。

  齐南强看的大吃一惊,赶忙凝集全神,运气行功,力贯双链,招演“迎云捧日”,化一片光幕护住头顶,反向下击笔影迎扫。

  判官笔如冰雹骤落,链风似狂飚卷迎,笔链再度交触,若磁铁粘在一起。

  齐南强奋起全身真力,双腕一振,蒲逸凡又借势飞入高空,陡然一个翻身,又到了齐南强头上,他已知自己施展的一式“阳关三叠”,凌空扑击,这是最后一次,这一次如不能击败对方,不但再无机会求胜,便是所定三十招之约,也已将要届满,生死存亡,在此一击,是以他这次凌空下击,全身功力,早已凝集两臂,笔掌同时击下,但却含劲不吐储势待机克敌。

  齐南强一面与他全力拼搏,一面把招数记的清清楚楚,知道尚余两招,三十招之数即港,他这最后两招,必然是全力出手,暗件以自己数十年精纯修为,就同他力拼两招,又有何妨?

  一念及此,立时运集毕生功力,准备硬接一击!

  蒲逸凡下击之势,有如殒星泄坠,他方自运集功批笔掌挟着劲风,已然当头罩落,齐南强此时存心硬拼,再也不闪不让,凝神观准来势,双链“犀牛望月”,拔起向他撞去。

  蒲逸凡在经过几番拼搏之后,已知齐南强不但招术奇绝,而且功力精纯,彼此硬接之下,自信虽然不致落败,但也没有把握必胜,是以凌空下袭之时,早已蓄势待变,含劲不发,一见齐南强飞身连人带链撞来,忽然奇招突出,两掌易劈为拿,扣住了他右链环头;右笔顺势“穿针引线”,判官笔穿入左链第一个钢环之中,着力往下一沉,硬把他带的同落实地。

  要知这种临空变相的手法,不但出手快捷,而且时间、部位,均要拿捏得恰到好处,三样配合的稍差毫厘,势必反蒙其害,是以他奇招才施,不但齐南强脸色大变,便是站在一旁观战的戒叫化也看的心神大震,暗呼好险!

  这不过眨眼间事,齐南强虽为他突施奇招抓住了自己的兵刃,一时惊的脸色大变,但落下地面之后,很快的就恢复了原有的肃穆神色,并自眉梢嘴角之间,浮起一抹得意的浅笑。

  他自恃修为精纯,内功深厚,暗想只须运劲一夺,对方怕不立即撒手,这样倒可免去同他拼搏最后一招了!

  主意即经打定,陡然大喝一声,道:“撒手!”

  全身功力齐施,两臂运劲猛收!

  在他想来,对方虽身法、招术高过自己,但那不过是师承不同,成就各异;但这等抢在兵刃,互拼内功,却在本身的修为深浅,一丝取巧不得,以对方的年龄来说,纵然乃师盖代奇人,他天资禀赋再好,也敌不过自己数十年的精纯修为,自己全力施为之下,对方定要撒手!

  那知他想的固然不错,事实却大出意料之外,他双臂连劲一夺,只觉蒲逸凡沉稳的有如山岳一般,纹风不动,自己反而因用力过猛,被带的向前一倾,立足不住,双链几乎当场脱手!

  这一来,直把个自视绝高的“追魂秀士”,惊的心神颤战,目定口呆;再看蒲逸凡,仍是昂然卓立,神色自若,看样子,分明还未施出全力。

  兵刃一端即在人手,而又无力夺回,仅此一点,已显然输了一着,按说齐南强就该马上罢手认输,才算不失光明磊落的英雄本色!

  但他生性好强,岂肯就此认败服输,惊怒之下,杀心忽起,只见他双眼一瞪,突射凶光,望着蒲逸凡狞笑一声,道:“你我今天相遇,实在缘份不浅,阁下既然看上齐某这对不成玩意的家伙,那就送给你做个纪念……”

  癞叫化冷眼旁观,见齐南强目闪凶光,嘴现狞笑,忽然想起他振链飞环的杀手,急的暴喝道:“小娃儿撒手!快……”

  那知癞叫化虽然及时出言示警,但仍是晚了一点,就在他“快”字刚刚喊出,“退”字还未出口之际,陡闻哗啦啦一声震响,齐南强手执双链,突然接扣脱套,三十四个钢环,化成一片寒光,迎面向蒲逸凡打去!

  他手中所用双链,乃是各以十八个钢环连接而成(因双链头上第一个钢环被蒲逸凡抓住,所以这时飞出的只有三十四个),连在一起是两条软硬兼具的外门兵刃,震开节扣便可当暗器打出伤敌。

  但他武功高强,出道以来罕逢敌手,是以很少用过,可是遇到性命交关之时,一经施展出来,对方身手再高,也绝难幸免躲过,江湖中黑白两道的高手,就有不少丧生在他这霸道的兵刃(暗器)之下,他这“追魂秀士”之名,便是由此得来。

  这时双方相距,也就不过六尺左右,而双链之上,不独是凝集了齐南强的千斤真力,而且贯注了蒲逸凡雄浑无比的潜力暗劲,他这一突然震开接扣,加力推送之下,威势更自倍增,但见小小三十四个钢环,环环直似出闸猛虎,去势有如雷奔电泄,卷起一阵无匹劲风,呼然飞射而至!

  癞叫化对此等突然发难之事,虽然早已洞烛,并自出声示警,但因双方距离过近,震链去势太快,一时抢救不及,不禁惊急交迸,吓的心胆俱碎,目眦欲裂,几颗伤情热泪,夺眶滚了出来!

  齐南强震链出手,胜券在握,不由洋洋自得,快意非常,高兴的“嘿嘿”一阵狞笑……。

  那知他笑声刚出,陡闻一声宛如龙吟的清越长啸,眼前但见人影一闪,一股尖锐的功风,已抵在他背后的“命门”穴上,接着响起一个低沉鄙薄的声音道:“尊驾这手震链脱手的飞环绝技,果然高明已极,‘追魂秀士’之名,的确当之无愧,可惜小要饭的穷人命长,阎王爷还不要我;连让你三招在内,现在这是二十九招,不知是否算输?”

  原来他方才见齐南强兵刃没有夺回,仍不撒手认输,即知他尚有绝活,立即要施展杀手,就在齐南强目闪凶光,嘴现狞笑的同时之间,“七五玄功”已遍布周身,内家真力也运集双臂两掌,一见钢环袭到,判官笔随势划起道圆弧,左掌也同时挥出一股罡风,笔照面门五官,掌护胸腹要害,硬把当面射来的数十个钢环,拒挡在身前四尺以外,震落地上!

  不过话虽如此,他左腿右胯之间,仍被打中七个钢环,但因有“七五玄功”护身,打中的又不是要害,是以并无多大妨害,当下钢牙一挫,忍痛腾身而起,趁着齐南强得意疏神之际,闪到他身后,判官笔抵住“命门”逼令服输!

  他这等死里逃生,转败为胜的出奇身手,不但大出癞叫化的意料之外,便是齐南强做梦也想不到,他能逃出自己十拿九稳的撒手绝学之下,一时不知是惊骇过甚,还是愧恨交集?竟自呆若木鸡,半晌答不上话来。

  癞叫化生性怪僻,疾恶如仇,举袖拭去脸上的汗水,纵身跃到蒲逸凡旁边,沉声喝道:“这等险恶之人,还不下手除去,把他留下来作什么?”

  蒲逸凡摇头说道:“他虽然用心险恶,但小要饭的何曾有损毫发?咱们有约在先,只要实践约言……”

  癞叫化怒哼一声,愤然说道:“他在输招之后,仍不撒手认败,反而另起凶心,突下杀手!若你不认先机,洞悉恶谋,或技艺稍差,无法破解,试问现在是个什么局面?”

  话到此处,杀光突射,接道:“你大仁大义,我可不能容他!”

  举手一掌,迳向齐南强“天灵”劈下!

  蒲逸凡左手一挥,逼住了癞叫化掌势,道:“帮主除恶务尽,理所当然!不过小要饭的认为,动辄杀人,并不是真正的侠义之道!何况世界多少极善之人,都是从无边孽海之中,猛一回头,便登彼岸;只要他从此金盆洗手,退出七绝山庄,我们岂可因泄一时之忿,不留余步,自毁约言!”

  话完收回抵住命门的判官笔。

  这几句话说的大义凛然,面面俱到,只听得癞叫化杀念顿息,怒火全消,暗暗赞叹不已。

  蒲逸凡同癞叫化这番话语,齐南强自是一字不遗,听得清清楚楚,想起自己适才那种恶毒、卑劣的手段,不由心生歉疚,惶愧无地,陡的一提丹田真气,仰脸一阵阵哈哈长笑!

  他内功精深,笑声宏大,充满了愧疚,也挟带着感叹,长长的延续了一盏热茶工夫,笑罢转过身来,望着蒲逸凡,慨然一叹,无限惶悔地黯然说道:“阁下笔底留命,他日必有一报,齐南强谨遵约言,就此告别!”

  抱拳一揖,转身而去。

  癞叫化望着齐南强远去的前影,不禁感触万端,黯然不已!

  蒲逸凡却是像做了一件莫大的善事似地,心中快慰无比,拉着癞叫化欣然一笑,道:“现在不知沧海钓庐怎样,咱们也该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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