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书峡 - [还珠楼主]

第一一回  逆水斗凶蛟 电掣虹飞 独援弱女 颓波明夕照 离长会短 互赠刀环 [2]

  哪知辛回已然先在,见时面有愧容,表面说是和自己一样,先来查看地势,后才看出对方直是想念太甚,隔日先来等候,恰巧两心相同,不期而遇。初以为这等心急相见,必有许多话说,不料对方仍是那么庄静温和,与六日前水中遇救、沙洲同居情形相仿,只口气稍为亲切了些。因见天色已晚,想要回去。辛回似觉会短离长,后悔不该早来,见面没有多时便要分手,神情不快。问他有无话说,又答不出。自己看出对方恋恋不舍,想约明日再见,又不好意思出口。劫后重逢,彼此情分都深,本来不舍分离,心想自己本定明日赴约,再见一面也好,便说明日还要见面,问他住在何处。辛回答说:“来时驾有小舟,藏在乌鱼滩旁沙洲之下。滩上虽有你家的人,并未看出。这里石地清洁,食物也带了来,本定住在这里,不必多虑。此举好些不合,容易被人误会。不知怎的,会管不住自己。馨妹家中人多,从未孤身外出,家法又严,明日还望相机行事,不论早晚,能来则来,不可勉强。”行时,又将途中擒来的几只水鸟送与自己,以作借口。

  到家一看,并无什人疑心,方自暗幸,天明前忽起狂风大雨,起身一看,湖面上暗云低迷,白浪滔天。这大风雨,断无驾舟出游之理,一班不知趣的姊妹,又在自己房中说笑不去。先还想风雨住后抽空前往,好在对方说是只此一面,就被人看破,见不到他的人也不妨事,不料那风雨一连三日未住,好容易盼到天晴,情急之下,也不再有顾忌。正待硬着头皮赶往赴约,因恐被人发现,特由洲后无人之处驾舟前往。到后一看,辛回食物用完,已饿了一日夜,老想天晴见上一面再走,始终不肯离开一步。总算穿有水衣水靠,又爱干净,虽在大风雨中等了三日夜,周身依旧净无纤尘,不见一点泥污痕迹,面上更是英姿飒爽,玉树临风,没有一点狼狈神情。自己早把酒食带去,忙即取出,同坐礁石之上,临流对饮,看水谈心,彼此都极高兴。所谈虽是一些不相干的话,不知怎的,越来越投机。对方固是不舍得走,自己也忘了归去。

  等到东方月上,静影沉壁,满天疏星点点,与落波夕阳互相辉映。辛回首先警觉天已不早,面上立现愁容。自己也想起由早起孤身出游,尚未归去,家中定多猜疑,因恐对方担心,不好意思,正在极口分说:“晚归无妨,无须为我着急。”忽见身旁不远,湖水中似有两条人影,大鱼一般转身游去,越知踪迹泄漏。平日性做心高,又急又气,把心一横,为安对方的心,索性坐了下来。并将身带玉环送于辛回。对方也将身旁一柄九寸多长上嵌珠宝的小剑取出相赠,一面再三催走,说:“我真荒唐,只顾和你谈得投机,忘了时候已晚。伯父伯母如其见怪,可背人密告,说二十年前被覆盆老人在湘江救去的两个孤儿,我便是其中之一。老人也在人间,并未醉后投水。我弟兄每隔三年,必往衡岳与之相见。老人一两年内还要来此。你照我的话说,也许不致见怪。如其无事,可将你家信号发上一箭,以便放心。”说完分手。

  船快到前,郁馨遥望水中蹿上三人,岸上也立着一个老人。定睛一看,乃是众人敬畏的龙九公。心正怦怦乱跳,叫不迭的苦,前三人刚一上岸,被九公喊住,说了几句,把手一挥,全都奔去。天正黄昏,除九公貌相身材容易认出,那三人均未看出是谁。先还不敢上岸,仍装无事人一般,待往侧面摇去,九公忽用内家罡气传声相呼,只得提心吊胆,上岸拜见。见九公面有笑容,神情颇好,心才略定。九公也未明言,笑说:“你将这枝信号先发了吧。”随手交过一枝响箭。自己彼时面红心跳,知道九公动作如神,令人莫测,前事必已知道,不知如何才好。呆得一呆,九公笑道:“女娃儿家,胆大小了。你又没做什么坏事,以后都有我呢。”经此一来,才知九公全是好意。自己和辛回并未有什不可告人的言动,闻言心虽感激欢喜,偏是羞得头抬不起。因恐九公再说,勉强转身,把那枝响箭信号朝着来路发去。不敢就走,等了一会,抬头再看,九公不知何往。辛回忽在前面水中现身,满面喜容,朝自己把手一挥,低说:“馨妹保重,请代我拜谢九公,行再相见。”说罢,转身向乌鱼滩一面驶去,游行万顷洪涛之中,月光照处,宛如一条大白鱼,晃眼一二十丈,中途三起三落,探头水上,侧身回望,直到驶出六七十丈之外,方始无踪。

  回家还恐众人议论嘲笑,谁知若无其事,并无一人开口盘问日间何往。次日,五兄郁文同了伊氏弟兄由小孤山归来,也无一人告以前事。三人都说:“沿途打听,均无少女尸首发现。”由此起,辛回人影老是横亘心头。双方约定,每逢三六九月见上一次。每次见面,必要同聚半日以上方始分手。最奇是二次见面以前,洲主忽然发令:不许随便出外;如非有事奉令他出,事前必须请命而行;只有几人特许随意行动,无须禀告,自己和五兄均在其内。见过两三次后,看出辛回情有独钟,爱上自己。龙九公并在暗中做主,似想成全这段婚姻,连那特许随意走动之命,都是九公暗助。只不知辛回这样情深爱重,为何不肯明言求婚?分明两地想思,偏又远居孤山,要隔上两三个月才见一面,心中不解。

  少女娇羞,不好细问,本就觉着世界上的男子,像辛回这样人品本领的,决没有第二个。便是龙、郁二家,也有不少英俊子弟,个个幼承家学,文武双全,近来细心查看,也无一人及得到他。像伊氏弟兄这样的人,更比不上;也说不出这两人有什坏处,只觉他们所言所行,全是迎合别人心意,专门讨好,仿佛有为而来,不是真心实意。伊大更是讨厌,每来必送许多东西,仿佛妇人女子都贪小便宜似的。想要不收,兄长在旁代为力劝,又不好意思坚拒,心中却是讨厌。

  上月又与辛回见面,告以二伊之事。辛回笑说:“这两弟兄虽是青笠老人记名弟子,心术未必端正。你长得这么美貌,难怪人家颠倒。管他如何,终非恶意,就有野心,你先看他不起,也无可如何。并且这两人近来形迹可疑,龙、郁两家隐此多年,外人均不知底细,这厮此时固是无事,照他弟兄为人,将来难料。你不理他,如何得知?自来微风起于萍未,天有不测风云,还是稍为敷衍,暗中留意,以为异日打算才好。”自己最信服辛回,本又觉着情不可却,便照所说行事。前日想起,辛回和自己往来之事,虽无一人谈论,知道的,决不止九公公一人,至少还有三个。可是每次见面以前,必有一只白鸽飞呜而过。此是双方约定的信号,不足为奇;最奇是辛回到前,五兄和二伊不是当日出门,便是出游未归,从无在家之时,也无一人知道,好似前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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