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弄玉箫冷公子施技 [6]
宫天抚并不即答,仰天长笑一声,显然心中畅快之极。然后低头看看史思温,突然面色一变。朱玲看到他面色突变,又为之一惊,问道:“他可是死了?”原来史思温四肢冰冷,朱玲早已摸到,故而有此一问,宫天抚摇头道:“我不知道。”
朱玲睁大眼睛,道:“你怎会不知道?他不是因为你的箫声而倒下去的么?”
宫天抚神色在阴沉中而又带点儿颓丧,道:“姓史的不是因我箫声而倒,显然与我箫声无关。现在你自己可以再看清楚。”
朱玲再看看史思温,发觉他冰冷得奇怪。她已得宫天抚箫声绝技,故此也知道若他熬受不住箫音,绝不应如此冰冷。再去看看他的惨白的脸色,蓦地记起一宗绝艺,那便是阴阳童子龚胜的先天一气功。
她已知雪山雕邓牧飞鸽传书请阴阳童子龚胜拦截史思温,是以此时一看他的面色,便记起史思温被阴阳童子龚胜的先天一气功所伤,目下再受宫天抚的仙音绝技一逼,因而被那毒功乘机侵入气脉,这一来要医治便太艰难,甚且可能已经真个死去。
宫天抚道:“朱玲,我们走吧。”他的话声十分坚决。朱玲芳心十分痛惜这个少年的惨死,可是史思温既然已死,她也不能多做留恋,于是道:“好吧!”
宫天抚面上现出笑容,道:“我以为你一定不肯离开。”
朱玲故示从容,淡淡一笑,道:“为什么不呢?”两人身形飘飘隐入林中。
就在他们身形刚刚隐没之时,忽然在另一方有一个人从林中跃出来,秀发飞扬,身材婀娜,正是那上官兰。
上官兰第一眼便看见躺在草坡上的史思温,便疾跃过去。临到切近,一看史思温竟然是僵卧在草地上,不由得玉容惨变,惊叫一声,跪将下去。她伸手摸摸史思温的脉门,触手一片冰冷,于是眼前一片天昏地暗,倒将下去,刚好倒在史思温的胸上。
要知那上官兰本是听到宫天抚的箫声,故此寻将过来,但不料发现了史思温的尸身,情绪激荡之甚,故此昏绝过去。
朱玲与宫天抚离开草坡,走到外面大路上。朱玲道:“现在我们那里去找寻兰儿呢?”
宫天抚想了一下,道:“我们四处找寻一下。”
朱玲道:“这样漫无目的地找寻,如何可以寻得到她?”
宫天抚答道:“那有什么办法呢?”
朱玲奋然道:“我们唯有一法,或可探知兰儿的下落,便是一径找寻阴阳童子龚胜。因为他曾与史思温交手,大概会知道兰儿下落,甚且兰儿被他掳去也未可知。”
宫天抚道:“那老魔头怎会掳走兰儿?”
朱玲道:“若果他知道兰儿是我门下,焉有不掳走他之理?我想横竖此入江湖,踪迹纵能隐瞒一时,但亦不能长久。是以倒不如放开手,反而找上门去。”
“那好极了,我们就走吧。”
于是两人复向湘潭回路而走。走到日暮时分,只见前面一个相当大的市镇。两人走入市镇,找一间旅店,要了两间上房。宫天抚悄悄问朱玲道:“现在才不过日暮,你为何要投店呢?”原来投店这个主意乃是朱玲所出。
朱玲道:“这个市镇相当大,我料此地必有玄阴教的巢穴。”
宫天抚恍然大悟,便不做声。两人只在房中要了些食物充饥,并不外出。一直等到天黑了,朱玲自个儿出去,在镇上漫步而走。此刻她已作书生装束,而且还安上了两撇胡子,因此掩住了她那美丽得出奇的面庞。
这时到处已点着了灯火,但这市镇虽大,总不比热闹的城市,故此街道上仍然十分暗淡。朱玲在街上走动时,竟没有什么人注意她。
她忽然闪入一条巷子里,隐没住身形,片刻间,一个人从那边走过来,朱玲突然跃出去,低声道:“朋友且随我来。”那人脚步一窒,瞠目瞪视朱玲,黑暗中虽不能看清楚朱玲的面容,但亦可以看出是个书生。
那人冷冷道:“要到什么地方去?你是什么人?”
“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朱玲低低道,声音中露出神秘的味道。
“快点儿,我们到那边去说,别叫人家看见了。”
那人略一犹疑,便跟朱玲走入巷子里,走出两丈许,已经甚为黑暗。朱玲突然冷笑一声,问道:“你可是玄阴教的人?”
“正是。”那人答道:“朋友恕我眼拙,我可不认得你。”
朱玲静默一会儿,突然慢声长吟道:“长天一点碧。”
那人登时露出惊诧之色,也自朗声答道:“鸡鸣五更寒。”回答以后,立刻向朱玲躬身为礼,恭谨道:“小的黄胜乃是负责湘鄂路上的联络工作,参见舵主。”
原来刚才朱玲所说的玄阴教口令,并非平常一般玄阴教徒可用,乃是起码身份是舵主以上的人,方可发出。此所以那个负责联络工作的黄胜,立刻恭谨见礼。朱玲道:“你走近来。”黄胜走过去,朱玲头颅一伸,生似要向他说什么秘密的话,黄胜的头也凑来。朱玲突然一伸手,玉指闪电拂在他胸前膻中穴上,登时成了个木头人。
且说在客店中的宫天抚,等待朱玲消息。他左等右等,朱玲芳踪杳然,不由得焦躁之极。半夜时分,宫天抚也曾挟剑巡察全镇,几乎什么黑暗角落以及镇外一些寺庙尼庵,都被他查遍,但仍然没有朱玲的踪迹。直到翌日清晨,宫天抚真是焦急得无可形容,暗念朱玲一定是中伏被擒,可能是玄阴教所为,但亦可能是中了其他江湖人的道儿。反正不管是什么人,却肯定是陷在险境无疑。
宫天抚左思右想,正不知如何是好,忽闻有人敲门之声。宫天抚心中一惊,倏然起立。
只因若是朱玲回来,断不会敲门,他在这里又没有半个熟人,何以会有人敲他的门?当下大声问道:“是谁?”
外面有人应道:“小的是本店伙计。”
宫天抚失望地吁一口气,颓然坐下,道:“进来。”
房门呀地开了,伙计睡眼惺松地进来,道:“大爷起得真早。”
宫天抚不耐烦道:“有什么事?”他问这一句,根本没有预期什么事发生,只不过随口而问。
伙计道:“外面有人找宫爷你。”
宫天抚立刻紧张起来,倏然起立,道:“是什么人?快请他进来。”伙计领命出去。宫天抚摸箫寻思,他毋宁有人出现挑衅,打破现状,总比焦急呆等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