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誓 - [倪匡]

第六部:一个神秘的拍卖会 [6]

  本来,我还十分为难,因为我的化装虽然天衣无缝,可是只要我一表示对那堆羊皮有兴趣,白素就立时可以认出我来。

  所以,我只是像别人一样,盯着那柄匕首,和许多金器玉器在看。

  可是,我又要拍摄羊皮上的文字,又不能连看也不向那些羊皮看一下,而且,我也无法进行远距离的拍摄。

  而在我留意温宝裕的行动之后,我不禁大是高兴。温宝裕用拐杖在翻羊皮,每翻过一张,他就把拐杖向上,提高一些。

  这小子,他竟然把特制的摄影机藏在拐杖之中,公然进行拍摄!他的这个方法十分好,从根本没有人注意他这一点上,可以证明他的成功。

  一看到这个情形,我自然放下了心,由得他去拍摄好了,我可以专心一致,只把白素认出来。所以,我开始打量在这个展览大厅中的人。

  人很多,超过两百个,每个人都经过化装,绝大多数,是戴了叫人认不出面目来的面具,也有干脆扮成阿拉伯女人的。

  我留意着每一个人,自然留意的重点,放在这个人是不是对那堆羊皮注意,或者对温宝裕特别留意。要有所发现,也不是容易的事,我看到一共有三个人,来到了温宝裕的身边,逗留了一会,温宝裕还居然向他们十分不耐烦的瞪眼,用不友善的眼光,把他们赶走。

  这三个人,两个是身形高大的男人,白素的身子没有那么高,但当然可以加高——高明的化装术,非但可以使身形变高,甚至可以变矮!另外一个,是作中东女人打扮的妇女。

  我本来想去进一步留意这三个人,可是一转念间,我想到白素如果在场,见到的情形和我一样,她也会去留意那三个人(如果她是三个人中的一个,她就会去留意另外的两个),这时,我如果去接近这三个人,叫白素看在眼中,岂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把我认出来了。

  所以我仍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注意是不是有人特别去接近那三个人,可是却又没有发现。

  温宝裕的行动十分快,他只花了二十分钟不到,看来就已经有了十分满意的成绩,他拄着拐仗,装模作样,在大厅中晃来晃去,神情十分怡然自得。

  若不是怕白素认出我来,我一定会大大地和他开个玩笑,例如绊他跌一跤之类。

  半小时之后,我开始走动,在每一个人的身边,逗留五秒钟到十秒钟,从各人的化装上,判别这个人是不是白素。

  由于有“不能互相交谈”的规定,所以厅中极静,人与人之间也不互相交流眼色,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珍贵的拍卖品上,尤其是那柄宝光四射的匕首,它那锋利的刀身,杀气隐隐,十分慑人。

  一小时之后,展览厅中的人减少了一半,连温宝裕也走了,可是我还是没有认出白素来。看来,白素也没有认出我。

  又过了半小时,人更少了,我想到,到了最后,可能只剩下我和白素两个人时,情形不是十分滑稽吗?

  还没有认出白素来,我当然不能就此离去,等到只有十来个人的时候,我不禁用力在自己的额头拍了一下,责怪自己的蠢笨。

  白素何必非留在大厅不可?她可以一早就认出了我来,然后离去,只要她可以说出我化装成什么样子来,我就算是输了。

  而她在一认出了我之后就离开,我自然再也没有认出她的机会了。

  我叹了一声,不再留连,回到陈长青的屋子,又花了足足一小时,才把化装完全洗干净。

  我来到温宝裕常到的那几间房间,温宝裕不在,我留了一张大字条:速将偷拍到的照片交出来。

  然后,我回住所,在门口徘徊了一回,估计白素会怎样取笑我。

  可是,当我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白素在当眼的地方,留下了一张字条:“有突然的急事,一位好朋友向我求助,必须离开,不能去辨认你了。”

  白素根本没有到那个展览厅去!不是我认不出她来,是她根本没有兴趣。

  这实在令我啼笑皆非,但也令我松了一口气。从留字的时间来看,是早上七时。白素没有说她到哪里去,也没有说向她求助的是谁。她一定走得十分急。这样的行动,大多数发生在我的身上,白素很少这样。

  我当然不会担心,白素有应付任何变故的能力,她的行动如此突然,一定有她的理由。

  我休息了一会,温宝裕已风头火势赶了来,一到就瞪着我:“你怎么知道我拍了照片?”

  我不说穿:“那么简单的办法,你一定想得到。”

  温宝裕十分自得:“一点阻碍也没有,那堆羊皮,简直没人留意,你绝想不到我装成什么人。”

  我笑着指向他的鼻尖:“令祖母?”

  温宝裕大吃一惊,一步跳向后,用大惑不解的神情望着我,我由得他疑神疑鬼:“拍的是幻灯片,带来了没有?”温宝裕要在十秒钟之后,才回答我的问题:“带来了,还没有看。”

  我和他一起进入书房,把放映那种特殊小幻灯片的放映机装好,面对着一幅白墙,然后,拉下了窗帘,开始放映。一共是七十五幅,每一幅上,都是那种看不懂的文字。显然要记述的事件十分复杂。

  夹在那种古怪文字中的汉字草书批注也不少,有时比古怪文字还多,而且,可以推测写这些汉字的是同一个人,这个人,一定十分霸道,因为在很多情形下,他写的汉字,盖过了那种古怪的文字,喧宾夺主的情形,跃然于羊皮之上。

  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草书,是红色的,红色还十分鲜明,那是上好的朱砂,这种朱砂,相当名贵,这个人竟可以大量使用,自然很不简单。

  我辨认草书的能力算是高的了,但在当时,我至多也只能看清十之六七,我相信温宝裕连一成都没有看懂,他不断在咕噜着:“这算是什么字,这种字,写了等于不写,真正岂有此理。”

  羊皮并不循序,所以也很难连贯,可是一个小时下来,我边看边讲,已经令得温宝裕怪声连连,我也大是兴奋。

  可以相信,古怪文字记载的,是有关一个人的故事,而写汉字草书的,就是这个人。

  古怪文字看不懂,这个人在批注之中,很多处对古怪文字作了补充,也涉及他的故事。例如他的名字,他是什么时候的人等等,就全是在汉字草书之中得到的。

  始终没有人认得古怪文字。

  汉字也是请了几个专家来认,才全部认着了的。

  这些都是后话了。

  对了,那个拍卖会怎么样了?

  拍卖会的结果,出乎人的意料之外,每一件拍卖品,都被抬高到疯狂的价格,那柄匕首的最后成交价是一千二百万英镑,而且到最后,拍卖会主持人宣布,有人提供了一个天文数字,买下了全部拍卖品。

  不是陶氏集团,温宝裕参加了拍卖会,他说:“简直是疯狂的价格,陶氏虽然有钱,也不能这样用法,只有阿拉伯酋长才会这样疯狂。”

  整批宝物,究竟落在谁的手中,竟然不得而知——当然这是暂时的,后来的事情又有意外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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