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断魂夜断肠人 [2]
她清净得就像是朵刚出水的白莲。
但这邀请也来得更突然,更奇怪。
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怎麽会随随便便就请一个陌生男人喝她自己喝过的茶呢?
楚留香看看她,终于也笑了笑,道:"多谢。"他接过了这杯茶。
他忽然发现她的美不但优雅高贵,而且还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神秘气质,仿佛对任何事,都看得很淡很随便。
她请楚留香喝这杯茶,并不是种很亲密的动作,只不过因为她棍本觉得这种事情无所谓,根本就不在乎。
她甚至好像根本就没有将楚留香放在心上。
楚留香被女人恨过,也被女人爱过,却从未受过女人如此冷淡。
冷淡得简直已接近轻蔑。
这种感觉虽令他觉得很恼火,但对他说来,却也无疑是种新奇的经验。
新奇就是刺激。
也不知为了什麽,他忽然有了种得征服这个女人的欲望。
也许每个男人看到这种女人时,都难免会有这种欲望。
楚留香将这杯茶喝了下去——因为他也一定要作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对任何事都不在乎的样子。
何况他早已断定这杯茶里绝没有毒。
他对任何毒药都有种神秘面灵敏的反应,就好像一只久经训练的猎犬,总能嗅得出狐狸在哪里一样。
她冷冷淡淡的看着他,忽儿道:"这儿只有一个茶杯,因为从来都没有客人来过。"楚留香的回答也很冷淡。
"我也不能算你的客人。"但你却是来找我的。"也许是。""也许?"
楚留香笑得也很冷淡:"现在我只能这样说,因为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你要找的是谁?"
"有个人好像一定要我死?"
"所以你也想要他死?"
楚留香又谈淡的笑了笑:"自己不想死的人,通常也不想要别人死。"这句话的另一方面也同样正确。
"你若想杀人,就得准备着被杀"她还在看着楚留香,美丽而冷谈的眼睛里。忽然露出很奇怪的表情!"你想要的是什麽?""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麽事?"
"这个人是谁,为什麽要杀我?"她忽然站起来,走向窗下,推开窗子,让晚风吹乱她的发丝。
过很久之後,她好像才下了决心。
忽然道:"你要找的人就是我"窗外夜色凄清,窗下的人白衣如雪。
她背着楚留香,并没有回过头,腰肢在轻衣中不胜一握。
这麽样一个人,居然会是个阴险恶毒的凶手?楚留香不能相信,却又不能不信。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杀手,除非他真是凶手,而且已到了不能不承认的时候。
楚留香看着她的背影,还是忍不住要问:"真的是你要杀我?""那些人都是你找来杀我的?"
"是。"
"你认得我。"
"不认得。"
"不认得为什麽要杀我?"
没有答复。
"艾青呢?她们姐妹是不是被你绑走的?她们的人在哪里?"还是没有答复。
楚留香叹了口气,冷冷道:"你难道一定要我逼你,你才肯开口。"她忽然转过身。盯着楚留香。
她眼睛里的表情更奇怪,好像在看着楚留香,又好像什麽都没有看见。
又过了很久,她才一字字慢慢的说道:"你要问的话,我都可以说出来。"楚留香道:"你为什麽不说?"
她的声音更低,道;"在这里我不能说。"
楚留香道:"要在什麽地方你才能说。"
她的声音已低如耳语,只说了两个宇:"床上。"屋角里有扇门。
轻帘被风吹起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屋里的一张床。
床前低垂着珍珠罗帐。
她已走进去,走入罗张里。
她的人如在雾里。
"床上,你若想睡,就跟我上床。"
楚留香做梦也想不到会从她这麽样一个女孩子嘴里,听到这种话。
这实在不能算是句很优雅的话,当然更不高贵。
无论是个什麽样的女孩子,在你面前说出这种话,你就算很愉快,也同样会觉得这女人很低贱。
可是她,却不同。
她在楚留香面前说这句话的时候,楚留香既没有觉得很愉快,也没有觉得她是个很低贱的女人。
因为她对你这麽样,并没有表示出她喜欢你,也没有表示出她要你。
她只不过要你这麽样做。
因为她对这种事根本看得很淡,根本不在乎也许她并不是真的这样,但无论如何,她的确已使楚留香有了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通常都会令人心里很不舒服。
雪白的衣服已褪下,她的胴体却更白,白而晶莹。
那已不是凡俗的美,已美得圣洁,美得接近神。
你也许日日夜夜都在幻想着这麽一个女人,但我可以保证,你就算在幻想中,也绝不会真的奢望能得到这麽样一个女人。
因为那本不是见人所能接近,所能得到的。
你可以去幻想她,去崇拜她,但你却不敢去冒犯她。
假如现在偏偏就有这麽样一个女人在等着你,你也知道自己一定可以得到她。
而且不费吹灰之力,你心里怎麽想?楚留香好像什麽都没有想。
在这种时候,一两动作比一吨思想都有用。
他慢慢的走过去,掀起了罗帐。
屋里也有灯。
屋内的灯光忽然满洒在她身上。
她身上如缎子般的发着光,眼睛里也发出了光,可是她并没有看楚留香。
她目光仿佛还停在某处非常遥远的地方。
楚留香却在看着她,似已不能不看她。
她当然知道他在看她,却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她还是不在乎。
她要你这麽做,可是她自己却不在乎——她既没挑逗你,更没有引诱你,只不过要你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