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帐触梦痕愁不寐 可堪尘路复多歧 [2]
可惜天山神芒虽有用处,却比不上碧灵丹的功用。尤其是此际他正需要这种祛毒灵丹的时候。
不过他之从碧灵丹想到了冷冰儿,倒不是单纯惋惜自己身上没有携备这种灵丹,而是另有一种怨愤。
“当时冷姐姐是已经知道孟元超不是我的父亲的,孟华也不是我的哥哥的,她不把真相告诉我那也罢了,却还故意骗我欢喜,说是和我去会父兄。那时我是多么渴望能够见到从没见过面的爹爹啊!哼,冷姐姐,你在说疼我,你这不分明是帮孟元超欺骗我么?”
正自胡思乱想,忽听得急骤的蹄声,冲破了夜晚草原的寂静。来的似有数骑之多。杨炎不禁又惊又喜,心里想道:“这么晚了,他们还在赶路,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情急着去做,多半不会是普通的牧人了。”要知倘若能够碰上一个好客的牧人,虽然不能给他解毒,但最少可以供给他吃的东西和住的地方,让他可以安心疗毒。
他没料到会在中途突然毒发,事先没有准够的食粮、如今已是只剩下一块麦饼,食水更是早喝光了。没干粮还可以捱饿,没水喝可是难捱。
但假如来的不是好客的牧人而是坏人的话,那就更糟糕。
正当他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出去呼救的时候,踩声已是自远而近,那些人说话的时候也听得见了。
最先听到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姐姐现在恐怕已经到了通古斯峡了,但我倒是有点为她担心了。”
“咦,怎么她也有一个冷姐姐,她说的这个冷姐姐是谁?”杨炎一颗心禁不住卜卜的跳,不知不觉就想挣扎起来,看一看这个也有一个冷姐姐的女人是谁。
跟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说道:“冷女侠的武功那么好,你担心她什么?”
“冷女侠?”杨炎的一颗心跳得更厉害了。“够得上称为冷女侠的人不是冷冰儿姐姐是谁?啊,原来她早已脱险,还跑到通古斯峻去找寻找了。但她怎能知道我会在通古斯峡的呢?奇怪,这两个人的声音,我也似曾相识,好像是在那里听见过他们说话似的?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的呢?”
他正在找寻遥远的记忆,那个女子已是又在说话了:“我倒不是担心她碰上段剑青,我是担心她找不见齐世杰,通古斯峡九曲十八弯,极易迷途!”
那男子笑道:“冷女侠为了找寻杨炎,据我所知,她已经走过几趟通右斯峡了,你还怕她迷途。”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这个人口中说了出来,杨炎这才瞿然一省,登时想了起来:“原来是桑达儿和罗曼娜,据欧阳承所说,罗曼娜是给段剑青捉了去,囚禁在那座雪峰之上的,如今罗曼娜都已经脱了险,冷姐姐当然更不会有事了。他们说的那个赶往通古斯峡的冷女侠,一定是她无疑。但她却去找齐世杰做什么?”
不错,来的正是罗曼娜和桑达儿这对夫妻,和他们同行的,还有罗曼娜的父亲罗海及罗海的侍卫长沙辽。
杨炎心念未己,只听得罗曼娜已在说道:“杨炎这个阴狠奸毒的小子,冷姐姐见不见着他也罢。齐世杰是她心上人,她这次到通古斯峡,可说是完全为他而去,要是找不着,冷姐姐可就不知有多失望了。我还担心她未曾找着齐世杰,齐世杰先已着了杨炎的暗算呢!”
“怎的我竟变成了‘阴狠奸毒的小子了?’杨炎初时一听,不觉有点莫名其妙之感,但随即想了起来,“对了,罗曼娜是和冷姐姐一同在那雪峰之上,欧阳承假冒我暗算冷姐姐的,想必她亦已知道。但她却不知那个人是假的。”
不过他仍然感到伤心!”原来冷姐姐是为了齐世杰而去,并非是为了找我!可笑前几天我还把她当作唯一的亲人。她的心上早已没有我了。嗯,就算有吧,那也是比不上齐世杰了!性情容易激动的杨炎,忽地有了莫名其妙的对齐世杰的妒忌了。
他正在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不想接受他们的援救了,于是紧咬着牙关不作声。但他在突然失望之余,本来就是浑身乏力的他,不觉身子一软,又倒下去了,触动伤处,不由自己的发出呻呤。
罗海正在向她女儿!”这个齐世杰是什么人?杨炎不是孟华的异父弟弟吗,他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忽地听得有人呻吟一声,不觉一怔。
罗曼娜道:“咦,那边好像有个人,咱们出去看看。”这晚目色很好,罗海还怕看不清楚,叫沙辽亮起火熠。杨炎那晚与段剑青交手,衣裳被段剑青的毒雾金针裂焰弹烧破了几个窟窿,还染上了段剑青的血污,此时又是卧在地上,衣衫沾满污泥,加上他的病容憔悴,一看之下,就像是个垂死的乞儿。
“咦,这人好像是受了伤的!喂,你是什么人?”罗曼娜走到杨炎身边发问。
杨炎咬着牙根,心里想道:“原来他们早已知道我的身世的。我可不能告诉他们我是杨炎!”
罗海说道:“看他这个样子,一口气都好像快要接不上了!还怎能回答你?赶紧先救治他吧!”
罗曼娜道:“对,女儿真是糊涂了。他又冷又饿,先给他一点吃的东西,让他精神好些,再给他治伤。”
当她说话之际,桑达儿已是把杨炎扶了起未,火摺点着杨炎的脸孔,多曼娜定睛一看,不觉“噫”了一声。桑达儿却是比较粗心,没看出这个叫化子模样的少年样貌有什么特别,问妻子道:“曼娜,你怎么啦?是不是觉得这个人有什么可疑?”他用的是他们瓦纳族的方言。但杨炎却也是懂得七八成的。
罗曼娜虽然觉得此人依稀相识,但心里想道:“冷姐姐已经证明和段剑青在一起的那个小贼是杨炎了,这个人当中不全再是杨炎。”于是说道:“没什么,我看这个人长得颇为俊秀,不像是个乞儿。”杨炎知道她没有认出自己,这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
桑达儿把水灌给他喝,跟着割碎肉脯喂给他吃,问道:“觉得好一点吗?”
杨炎解了饥渴之苦,不觉精神一振。他不能不说话了:“多、多谢你们。”其实他还可以说得更响亮的,为了掩饰,只好仍然装做有气没力。
沙辽轻轻替他脱下上衣,见他胸口瘀黑,不禁吃了一惊,说道:“这人倒没有受到什么外伤,但却似中了毒。”
此时桑达儿亦已发现他腰间悬有佩剑,于是问道:“你愿意告诉我们你是什么人,又是因何受了伤的吗?”
罗海跟着说道:“我们不是想要盘问你,但知道你受了什么伤,也好设法替你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