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命运弄人 [5]
老刘见状冷笑一声,挥动手中钢刀立个门户,说了一声:“请!”那左平翰还有客气,右手雨伞伞尖指地,右足一点,左肩先身而动,状若拖动千斤重物,往老刘门面奔去。老刘见他举轻若重,蓄势待发,当下不敢小觑,想他背上有伤,自己正好以逸代劳,万不可随他起舞。打定主意,钢刀起手,使得是一套“八方藏刀式”,严守门户,准备先消耗左平翰这一股作气的体力。
那左平翰深知自己目前的处境,瞧对方左脚后退一步,提刀拦架,便知道对手准备打消耗战,心想:“想光守不攻?我要你后悔莫及。”一阵狂攻猛打,霎时叮叮当当声响大作,满场人影刀影来回游走,双方以快打快,眨眼间已过了百余招。
而在这百余招中,攻击的一气喝成,绝不拖泥带水,一招强似一招;防守的严谨异常,围得跟铁桶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结果仍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左平翰这百余招堪堪使过,心中亦不由得焦急起来,心想:“我连换了三套棍法、枪法、戟法,依旧半点奈何他不得,如此下去,今日只怕真的折在这里了。”
头一次感觉有死无生,不自觉大汗淋漓,手心微微发抖。只是他不知那老刘的状况,也好他不到哪里去。原来这百余招招架下来,也已经是竭尽那个神秘老刘的毕生所能了,亦不由得他心想:“还好他一进门时,不明究里地先挨了我一刀,否则他这一轮猛攻,我如何能挡?”又想:“这人不过三十五六岁,功力竟有如此造诣,他若是多带一个人一起过来,此刻我还有命在吗?”但觉对方余势未衰,亦是出了一头冷汗。
双方至此各有怯意,但谁也不愿意松手,一个靠着自己年轻气盛,一个等待对方伤痛发作,顿时僵持不下,一攻一守,匆匆又过了百来招。
忽然间,左平翰身形一变,高低飞窜,绕着老刘不断转圈,若有出手,也是一沾即走,与刚刚的强势猛攻截然不同。那老刘心想:“他这一轮猛攻,用力太过,只怕背上伤势加重,现在已经痛得他受不了了。”以他的武功而论,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么一昧地闪避防守,也绝非他心所愿。眼见时机成熟,便迫不及待地反守为攻,瞧准左平翰一招未中,无功而返的当儿,挥刀砍去,左平翰不敢直接招架,矮身闪过。
那老刘心想:“就算他无伤在身,力拼一战,我又何惧于他呢?我如此这般小心,难道是老了?”自忖比对手多练了二十年武功,如此贪生怕死,不是好汉所为。
想通此节,一时豪气干云起来,一刀既出,接连出刀,使得是“狂风快刀式”,招中套招,绵绵不绝。左平翰足不点地,且战且走,打得是能闪则避,万不得已才回上一招半式的主意。老刘当下更无怀疑,穷追猛打,毫不放松。
这一下攻守易位,转眼两人又拆了几十招,蓦地两人兵刃相交,“当”地一声,左平翰雨伞脱手,飞出两三丈外,那老刘冷笑一声,更不容情,斜地一刀抹去,左平翰无从招架,只得侧身闪避。岂知老刘这一抹只是虚招,但见他提刀进步,正好拦在左平翰之前,接着“唰”地一刀,砍中了他的右胸。
左平翰大叫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双掌一错,打在刀面上,“啪”地一声,拗断了钢刀,同时飞出一腿,也踢中了老刘的胸膛。两人瞬间都伤了对方,而左平翰最后这一脚,更让两人同时翻身倒地。
原来老刘砍中左平翰的那一刀,有个名堂叫“孤注一掷”,向来便是他杀人不用第二刀的杀手涧,威力惊人,他这一下砍中对手,依往常经验,对方非死不可,不由警觉放松,却未料那左平翰武艺高强,实在是他前所未见,竟在刀锋着体之际,胸口硬是往内缩了一寸,虽然还是不免中刀,但是却不致立刻就死,甚至百忙中运劲折断了钢刀,老刘一愣之下,胸膛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老刘这一下受伤不轻,但怕左平翰竟有能耐追击,还是赶忙挣扎着爬起身来,却见左平翰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心中稍宽。忽然胸臆间气血翻涌,“哇”
地一声,呕了几口鲜血,霎时天旋地转,身子摇摇欲坠,顿坐在地。
便在此时,那小屋中奔出一个孩童,约有十来岁年纪,衣着简陋,一看便知是个乡下穷孩子。只见他边跑边叫着:“霍伯伯!霍伯伯!”奔到那老刘身边,竟直接扑抱在他身上。那老刘脸色微变,拉开那孩童,忙道:“霍伯伯不是叫你千万躲好了,不要出来,你……你出来做什么?快……快进去!快进去!”推开孩童。那孩童道:“霍伯伯,你……你受伤了,还流血了,我……我……”掉下泪来。
老刘厉声道:“哭什么?不许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没听说过吗?”语调转为柔和,续道:“别出来,快进去!你娘呢?快回去跟你娘躲好……”转头看见一个女人倚在门边,正怔怔地望向这里,气急败坏地道:“弟妹,快……快将敏儿带进去,我不是说了,不管怎么样千……千万别出来,哎呀,别出来,快将敏儿带…
…咳……咳……”他胸口受创,气息尚未调稳,这一番言语心情激动,一口气忽然没接上来,又引得他激烈地咳嗽,鲜血又不断地从口角淌了出来。
那女人见状,急忙快步走向老刘,帮着那孩童扶着老刘坐好了,一边拍抚着他的背,一边说道:“霍大哥,你为了我们母子二人,这些年来吃了不少苦,现在又为我们受了重伤,叫我们怎么还能当作没事一样,自顾自己的安全,一直躲在里面呢?”那老刘见左平翰仍是一动也不动地躺着,又放心了一些,这才愁容满面,唉声叹气地道:“你还是我们呀,你呀地跟我见外……”那女人秀眉微蹙,并不直接回话,一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脊,续道:“说来惭愧,这孩子要比我勇敢多了,小妹为了孩子的安全,原来也是一直要他待在里面的,但是他却说,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霍伯伯受伤不管。我想这孩子是对的,他父亲在天有灵,知道他的敏儿重情份讲义气,也定然欢喜。”
那个自称老刘的听了,也不能说这样不对,叹了一口气,摸着那孩童的头,说道:“敏儿,你很好,你比霍伯伯讲义气。”那孩童道:“霍伯伯,娘,我们不要再说了,还是赶紧走吧,我刚刚看到那个恶人,好象动了一下……”
那老刘惊道:“你说什么?敏儿,你没看错?”那女人也是十分惊慌地说道:
“霍大哥,我们还是快走吧,敏儿,你先站起来,走在娘前面。”那孩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