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二回 [1]
小侠飞身扑奔场内而去,刘元曜也急忙挺身立起,目光跟着小侠电射飘风的去影凝神一瞧,只见右侧场内,大约三丈开外,站着一个身穿玄色劲装体形小巧绢秀的少女。
她对面不远却又站着一个手横长剑的大汉,目中充满了恐怖忧惧之色,望着少女出神,彷彿是敌对仇家,仔细一瞧,原来是孟老四——孟成厚。
二人中间地上,横摆着一柄长剑,长剑左侧不远,一堆鲜血中正躺着一个齐肩劈成两断的死尸,知道定是少女的傑作!
刘元曜扫眼看场内情景,已知惨号之声,定是大汉就诛时所发的哀鸣!忽然,倏又想起,号声之中,还搀杂一声清脆尖叫,不知究竟发自谁的口中?心想:“清脆尖叫,莫非是出自孟成厚口中?”
意念及此,抬眼仔细打量孟成厚一番,见他这时,面上虽然罩满惊恐之容,但其周身上下,却无一点伤痕,一身青缎劲装,亦无一点破损迹象。
呆呆望了一阵,不觉愈看愈觉心疑不定,心想:“莫非今天,连听都听错了吗?真是已成无用废材了!”
心念恁样一转,不禁引起一阵莫须感伤,低声微微一叹!目光缓缓收回,情不自禁的又溜回少女身上,上下再一打量,不由一惊!
原来少女下身,左腿一只裤管,已由靴靿被剑端口挑破足足二尺多长,几乎直达骻骨,大腿上截,耀眼照人的晶莹肌肤,已全部袒露眼前,膝下小腿肌肉,被剑划开一道二寸多长伤口,鲜血正汨汨直淌,已把裤管下截染红!
刘元曜望着少女,一怔之间,小侠势如飘风迅电,已扑至少女身边,侧脸不屑的瞟了孟成厚一眼,折身又向少女凑近一步,顺手握住少女柔荑,眼中闪烁着关切的目光,低声问道:“瑶妹!伤势怎样?要紧吗?”说完,伸手俯身,体贴入微的抚摸瑶姑腿上伤口。
瑶姑自与小侠岳文骧,在天台国清寺前邂逅,她那从未启动的情锁,已被少侠儒雅脱俗翩翩风韵所动,自此,芳心早已暗许,此生非君莫属!
而且,有意无意之中由爷爷葛天民口中得悉,非小侠绝不轻论嫁娶,所以瑶姑名义上虽说还是待存闺中,而心灵上,自己却早身有所寄了。
天台峰颠,与小侠一面,暗许终身之后,自此分路扬镖,各奔一方,可是,瑶姑一颗处女芳心,无时无刻不在牵挂意中情郎,匝月有余,姑娘真已尝够了青灯照壁之苦,洞宫万丈巖下,强敌之前,重逢心上爱侣,当时目睹他那一身盖世武功,以及倜傥人品,情不自禁的又把耿在心头的爱慕之情,加深了一层!
无奈睽睽众目之下,羞人答答的,可又怎好轻露心底相思隐私?如今伴随小侠身侧,取道折返赣州,四天行程中正是攀谈亲近的大好机会。
适才,剑劈魔贼刹那,自己因为过於贪功,一时不慎,左腿被孟成厚挥剑挑伤,当时忍住奇痛,怒瞪退至对面的孟贼,一怔间,不防小侠飘风似地,凑近身边,握住白嫩如玉的纤手,真似触上飞窜的热流一般,周身忽觉一阵从未经过的痠麻,电也似地直彻心脾!
瑶姑这时,满怀奇异心情,正欲转脸望去,忽听小侠又以万般亲切关怀的口吻,一声“瑶妹”真把姑娘叫得心花怒放,一阵甜蜜之感,连腿部奇苦伤痛,不禁也都忘得一乾二净。小侠话音未落,瑶姑那张美若粉团似的俊脸,登时俱被红云所罩,扭头脉脉含情,嫣然一笑,道:“骧哥放心,小妹伤势并不太重!”脸上带着出自心底深处的笑容,说得虽是那么轻松,而紧皱未开的柳眉,却又证明言非由衷!
小侠关切同道安危,顺口叫声“瑶妹”乃是出於纯洁坦荡耿耿至诚,言下并未含有甚么儿女私情。可是瑶姑这副充满深情的微笑,及羞而不怒的神态,看在小侠眼里,不禁懔然一惊!内心惴惴不安的忖道:“岳文骧呀,岳文骧!出道以来,这几副武林恩怨重担,压在自己肩上,该是多么沉重!如今一挡挡辣手巨案,仍旧悬而未决,怎好到处招惹儿女私情,困扰自己,无故分心旁顾?可说这次武林劫运,自己乃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偌若因为一念之私,弄出不可挽救的差错,将来又以甚么面目,再见恩同再造的恩师祖?”
意念所及,小鹿撞心的心情,立刻冷静下来,但是关怀同道安危的热诚,却未因任重至远之虑,而沖淡了风雨同舟辅车相倚的挚情。
小侠手握瑶姑纤秀柔荑,杂念一经消除,忸怩不安的心情,登时一扫而空,坦率得竟如同胞兄妹一般。瑶姑话音未落,小侠回手探入怀中,急忙摸出一只玉盒,托在股掌之上,侧身一本正经的望望瑶姑,道:“这盒“万灵红玉膏”是敝师祖精心炼制的外伤灵药,姑娘快些拿去涂敷创口,少时即可痊癒,面前这个恶魔,贤妹不必劳神,交愚兄打发他走就是!”
说完,顺势忙将玉盒递至瑶姑手中,跟着,提身向前微微跨进半步,缓缓抬起头来,不屑的望了丈许开外,仍在木然若癡的孟成厚一眼,剑眉微挑,面色随之陡地一沉,怒气冲冲,正当欲言未言之际,忽听左侧不远,霍然传来一声高叫,道:“孟老弟,收手!逞强无益,今天咱们珊瑚峤的弟兄,算是在此认栽,快把断臂成残的茅老弟扶过来,但凭他们自称侠义的君子宰割好啦!这笔血债,终不能就此算了,日后不怕他们不连本带利奉还,何必急在一时?”
此语一出,听入小侠耳中,神色仍极泰然,毫无一点惊讶之意,彷彿这事,原本就在意料之中,可是,紧随小侠身后的刘元曜,听得不由一怔!未等话落,急忙转脸循声一瞥,见是身被小侠一块碎石震得悬空横飞的“火刺蝟”查冈,这时竟已安然无恙,站在化子左侧一丈多远的空场之中!
刘元曜目睹查冈神色,双眉不觉愈皱愈深,惘然不解的望望“火刺蝟”不时晃动的身形,心想:“适才小侠,为了救援同道,一手同时打出两块碎石,功力再深,不可能同时出手的石块力道互异,持枪大汉,即然心胸前后洞穿而亡,谅查冈也难倖免,纵然不死,也得落伤成残,可是,这廝居然保得一命,而且毫无一点伤损之相?足见查魔身怀武技,亦非泛泛之辈!”
满腹狐疑,耿在心中,闪电般一转之顷,只见孟成厚,未等查冈吩咐的话音落尽,急忙折身,凑至茅彬身侧,塌腰掖扶右胁,怒瞪小侠一眼,晃晃荡荡扑向查冈身边走去。
刘元曜委实不愧仁厚君子,自己身遭匪类之害,血迹创痛尚未涤清痊癒,但目睹“阴私鬼”左臂齐肩断折,血涌如注的惨景,登时竟把自己受尽虐待之苦,忘得一乾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