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2) 无意儆凶顽 湖上笙歌喧碧羽 有心防邪魅 盆中宇宙演红花 [1]
妖巫一走,少年转向和尚道:“我因双翠为同类乞食,知道神鸦港群邪盘踞,欺凌善良,偏生木行所约帮手也非善类,意欲任其火并,自行生灭,内中虽然牵涉吴道友的门人,到时也能自了。我又奉有恩师之命,不久回山,本心不想多事,连港口均未去。
他们反来犯我,真个不知自量。如非师兄劝阻,怎能容他回去?”和尚笑道:“这伙余孽恶贯已盈,时至自然全尽,我们不值与他们计较。”少年道:“话虽如此,群邪恐我作梗,定将老鬼招来。另一面所助终是善良,岂不多了阻力?事因我起,老鬼不出,我不伸手如何?”和尚道:“此事我适已算定,老鬼不出,令师侄必有后患。他来最妙,到时自有人制,与我们何干?游湖清兴已为所败,你与家人分手在即,人事也须早为料理,且归去吧。”
沈-、眇女诸人在船上观听逼真,方觉二人必有极大来头,所说也有深意,木排已经掉转,往来路游去,相隔已远。行时似见少年将手一扬,眇女行法遥望,便不清切,语声更听不出。转瞬烟水迷漾,影迹皆逝。船也行近孤山脚下。船中商议,敌人之敌,即我之友,方欲上岸探看。忽见先前沉水壮汉马二,不知何时吃人救转,周身湿泥血污,神情若死,狼狈已极。身侧似有两人扶住,由前面山坡上,拖住半截腿足,飞也似往水中扑落。先前所乘木板,也正顺流而来,人扑其上,恰好接住,如飞往神鸦港一面逆流驶去。眇女认出行法人的来历,忙告徐婆祖孙留意,不可冒失上岸,转往僻处停泊。等自己一人上岸,探查明了这一面主持人的来历,再定行止。徐婆见她年纪虽小,言动老练,又是阂烈之女,适才行法窥敌,似得家传,闻言自是应诺。沈-却坚执要去,徐祥鹅也要随往。
眇女前生诸事全都记得,对这屡世恩主恩师,素来敬畏感德,不敢违命。只得先请徐婆觅地停舟,务要避开直对神鸦港的一面。然后悄向徐、沈二人道:“适才木排上两人声色不动,便使敌人重创惊走。记得前生追随恩师三四十年,所见高人甚多,再四回想正邪各派中知名之士,均无此人物。如说近年后起的,妖巫向化已不好惹,何况身后还有能手,见时又不认得,忽然惊走。看神气,分明为首同党认得这一僧一俗,知敌不过,甘挫锐气。乘其没有出手,不是有心为难,装作无知冒犯理亏,一经认明,便拜下风,不战而退,用邪法警告,命向化退了回去,以防越闹越糟,不可收拾。所以去得那么快,连手都未出。弟子虽不知他来历,也看不出是什宗派,听二人口气,必是正教中有名人物,并还与本门各位师长有交。他说木行所约,也非善良,分明是点醒我们,不要为了同仇敌忾,便与一路。如非说完将弟子法术破去,看出此时不肯相见,又曾示意,只作旁观,弟子早跟踪寻去了。他所说老鬼,不知是否在元元大师手下漏网,由此迁人妖山,久未出世的披麻教中第二长老矮仙翁尤南旺。老鬼炼有极厉害的神魔,与之对敌,稍失防御,便为魔鬼所乘,如影附形。除非遇上正教中几位有名老前辈相救,当时将魔鬼用法力炼化,早晚惨死,元神也被摄去,与之合流,永为鬼物,害人害己,休想活命。
幸这两位异人以抵御老鬼自任,不然,木行所请为首主持人,如何能是对手?师父和徐师兄去只管去,但眼前诸邪教中人,弟子较知他来历底细,已然得了高人警告,虽是同仇,也须留意,无论什事暂由弟子出头便了。”徐婆闻言,早就失惊,接口说道:“黄四先生便是被这尤南旺破了防身法宝,才死在妖妇手内。老鬼阴毒险诈,照例杀人不见血,邪法更高。如若是他,我们真须留意呢。”
说时,船已靠在后山。徐氏婆媳常年载客游山,人地极熟,才一停泊,便遇熟人。
徐婆知他土著商农,与各庙住持和木行均有交往,情形甚熟,便请上船茶点。说沈-乃官家小姐,前为重病许愿,扮作道姑,带一女婢,往岳爷庙烧香。自己受过她家好处,来时告以近日湖中排教斗法,恐受波及。偏是还愿心切,不肯听从,贪她船资,又见湖上尚无动静,只得载来等语。那人道:“各木行合请来的高人,为首的现只两位,听说还有人未来,全数住在岳爷庙东院以内。为首人姓黄,是个年轻道士,不像是排教中人。
另一位便是有名排师父白手丧门秦老,同了四个徒弟。他们均颇和气,表面直看不出。
听说黄道爷法力甚高,对方声势甚大,今早投帖的竟是向化亲来,本欲当面施展,试试这面深浅,显点颜色,到时神气很狂,不料一照面,便吃黄道爷打发回去。外人虽看不出双方有什动作,对方却已显出虎头蛇尾情景。这面只说随时候教,连照例送客过场都未做。向化来时,神牌上在备有那么多法物,一件未用,便自退回,不是吃了暗亏,定是自知不敌,缩头回去。你只招呼客人,东院莫去走动好了。”徐婆谢了指教。见沈-等三人已然上岸,眇女将头微点,料已听去,自向那人设词往下探询不提。
眇女因听那人所说岳庙主持人与庙中所闻不全相符,尤其那姓黄道士不知来历。先前又有高人警告,不便明见。本想请沈、徐二人少待,自己先往探看,只要师父不出面,便不致因此生出枝节。不料停舟之处离岳庙甚近,未等把话想好,已吃徐祥鹅领往庙前,沈-已然走进山门。暗忖:“师父仍是前生刚直任性,已然走到,不便再请退回。好在这一面并非敌人,只要自己留点心,随时劝诫,不与合流,料必无妨。”话到口边,又复忍住。三人刚要走进,忽见二门内跑出一个道士,人还未到,便将手连摇,高呼:
“道友留步,不可进庙。”徐祥鹅年小气盛,抢前说道:“这是官家小姐,因为病好还愿,改扮道装,坐我的船来此,为何不令入庙烧香?”
道士先当沈-是个游方道姑,闻言意似为难。想了想,拉了祥鹅走向一旁,悄声说道:“我先不知她是官家小姐,改装到此。现在话不好说,你们船上人难道不知这几天排上斗法的事?早来也还可说,偏来在这时候。适才秦师父说,向化回时无故欺人,虽然吃亏,又被黄道长将他手下党羽由水中救起,就命代递回帖,丢了他的大人,仇恨更深。一面所约帮手也均陆续到来,受此大辱,必不甘休,也许不到明早,便会发生恶斗。
对面这伙人又极卑鄙阴毒,什事都做得出。他见我们将庙借与他的仇敌,难免怀恨暗算。
为此我师父传命,虽因黄道长不许示弱,不能老早便关山门,如有人来,也须设词婉拒,不令入庙,以防万一。我方想近日不会有人游山,你们这船竟会载了客来。你能设法将她引往别庙烧香最好,否则我宁日后受她官家的气,也必不会放她进去。”徐祥鹅方要答话,忽又见大殿东角赶出一个少年,见面便朝道士道:“你师父已改了主意,说我们有事,不能拦住各方施主游客随喜,命你进去呢。”道士答道:“这样再好没有,我正为难呢,请施主进去呐。”说罢,便被少年拉了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