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巧搭连环 [7]
三个人接不下,同时闷哼,同时倒飞而退,“叭啦啦”全倒了,滚下路旁斜坡。
奇冷的掌劲,被赤阳掌力消去大部份,且有克冷劲之功,所以司马英受伤最轻,也滚得最远。
何津接得结实,被震得气血狂涌,内腑受震离位,滚了丈余便昏迷不醒。
仇姑娘并未全力回敬,也受伤沉重,滚了两丈余,“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也晕了过去。
在人影倒飞中,空间里传出两声轻微的音爆,尘埃激射,气流呼啸。
那是何津回敬的两掌所发的音爆。
雷堡主疾退两步,双足陷入泥中三寸,袍袂飘扬猎猎有声,蒙面的黑巾飞走了。
“擒住他们。”他骤然大吼,又叫:“死的也要。”
三个跟随正待扑出擒人,身形未动,突变又生。
路东面,传来衣袂飘风之声。
有一个洪亮苍劲的嗓音,高力地唱道:“朝走西来暮走东,人生恰似采花蜂,采得百花成蜜后,到头终是一场空……”
唱声未落,另一个洪钟似的嗓音抢着叫:“秃驴,不必鬼嚎了,大概你早知白水普贤寺必须遭多次回禄之灾,认为你重建之后,也将在不久之后完蛋大吉,所以把这劝世歌来自慰么?”
“冥冥中自有主宰,我佛有灵,贫僧只尽心力,何用自慰?哈哈!你张三丰号称半仙,也知武当的宫观日后劫难重重。而且你的徒子徒孙将被名利迷失本来,你又何必在世上卖弄神通?快!前面有兔子,大概是要擒你张邋遢的英雄好汉,走啊!我这条命不要也罢。”
听两人的对话,起初在三两里外,最后却相距不足半里,语音却如在耳际轰鸣。
雷堡主大吃一惊,向路旁飞掠,低喝道:“快走!迟恐不及。”
四个人连同伴的尸体也不要了,翻山越岭如同脱网之兔,落荒而逃,一口气逃出半里外,方在一座山谷中歇脚,坐下来调息。
不久,调息完竣。
一个黑袍人惑然问:“主人,咱们为何急急……”他想说出“逃命”二字,却又忍住了,被雷堡主的凌厉目光吓回咽喉。
雷堡主哼了一声说:“武当的弟子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但张三丰却非人所能敌,不走怎么成?咱们在返回杨林之前,决不可自露行藏,所以必须脱身。哼!你们可知道另一个秃驴是谁?”
“属下不知。”
“那是峨嵋四大丛林之一,白水普贤寺的主持本无老秀驴,他的俗家名号叫解脱无常尚云天,六十岁以上的江湖人,该不会忘了这个杀人魔王。”
解脱无常四个字,令三个黑袍人倒抽一口凉气,不必究根问底,只消听名号便令人毛骨悚然。
雷堡主摇头苦笑,接着往下说:“白水普贤寺,原称普贤寺,乃是峨嵋四大丛林之一,建自晋代,到了唐朝,有名的活佛慧通禅师,改称白水寺。诗仙李太白,曾在那儿听高僧广仅上人弹最享盛名的绿绮琴。到了宋朝,改建铜殿,更名为白水普贤寺。
这座大寺楼殿连云,烧了好几次,早些年一场大火,至今未曾修复,这座寺、也是峨嵋山数十座寺庙中,少数不受峨嵋派支使的寺庙之一。本无老秃驴不买任何人的账,目下的峨嵋掌门笑罗汉普远,也不敢轻易到白水普贤寺讨没趣。
另一座不受峨嵋派约束的寺,是山下的伏虎寺,主持大师叫一心和尚,是本无秃驴的好道友。
本无和一心,都与张三丰有深厚的方外交情,僧与道之间,水火不相容,至于这三个怪物怎会搅在一块儿,令人费解。想想看,一个张三丰,咱们并无胜算在握,加上一个更凶横的本无秃驴,如果咱们挺身而斗,不啻以卵击石,不走怎成?”
说完,四个人觅路东行奔向杨林。
在他们走后片刻,张三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先前激斗处,另一人是个干瘦的老和尚,拖着一根山藤杖,穿一件破百衲,老眼中神光似电,皱脸含笑飘然而来。
“他们跑得不慢哩!”张三丰说。
“吓走他们,也是一场功德。”本无大师笑答。
两人像是足不点地,向西急走。
司马英三人滚下处,是一道山坡,野草高与人齐,在路旁如不留心,亦难以发现下面有人。
司马英感到头晕目眩,气血浮动,浑身脱力,趴伏在草中强运真气调息。
张三丰和本无大师走了两里地。
本无大师突然说:“道友,你先走一步。”
“你怎么啦?”张三丰问。
“贫僧不走了。”
“怎么?咱们不是说去找天龙秃驴么?”
“何必呢?他恐怕比贫僧更穷,也不一定可以找得到他,贫僧准备走回头路。”
“见鬼!”
“由贵州回峨嵋,胜似在云南鬼混。”
“好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再会,秃驴,请代向一心和尚致意,不久贫道要到峨嵋打扰随喜。”
“哈哈!老道,你再到峨嵋现宝,小心佛门子弟活埋了你,送你去找鸿钧老祖。”
“呵呵!贫道并不想替玄门弟子收回峨嵋山,也许兴来时,我老道捣了你们的普贤道场,我警告你们,峨嵋山本来是玄门弟子的,贫道有权收回,哈哈!”
本无大师往回走,一面说:“你的我的,死了带不走哪!老道。”
“贫道有此同感。”
本无突又扭头说:“说真的,你几时到峨嵋盘桓?”
“不一定,一心秃驴要我替伏虎寺题字。我怕挨峨嵋派的揍。哈哈!早晚我要去的,但不是最近。”
“要来就快来,我活得不耐烦了,记住,不要将血腥带来,免得染污普贤寺一片净士。”
“哈哈!你不想活,涅般后我替你念往生咒。不是贫道带血腥,而是峨嵋派自己带有血腥,走也!”
两人头也不回,各奔前程。
司马英从调息中神魂归窍,只感到眼前天旅地转,心头发恶,胸口有物向上顶,十分难受。
他知道,他已被凶猛的劲道震伤内腑,后果堪虞,更糟的是,他身上有毒药和解毒药,却没有可派上用场的伤药。
他艰难地挣扎而起,踉跄的向不远处的何津爬去,伸手一摸何律的心口,只感到心中一凉。
何津人事不省,浑身软绵绵地,心房似已静止,像是死了,但他仍可感到,何津的心跳并未完全静止。
不管是怎样,他必须先设法救人,而救人必须找到助手,他自己也受伤沉重,无能为力。
他强忍住痛楚,连拖带挽将何津拖上了官道,再把半死的仇姑娘拖上路旁,解衣带派用场。
内腑的痛楚他受得了,只消有一口气在,任何痛苦他不在乎。
他将仇姑娘背上,用衣带捆好,再抱起何津,吃力地艰难地挺身缓缓站起。”
平时,三五百斤大石他可以举起飞掷,但目下两个人的重量,似乎要压垮他的脊梁,一双腿不住发抖,似乎绝难支持他那沉重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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