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姻缘前定两代情 [8]
彩姬仙姬陆舜华秀眉双凝,道:“孩子,这样说起来,倒不能怪那铁英奇了,他如再接受了你这种报答,岂不于义有亏了么!”
周婷婷螓首一堆道:“孩儿并不怪他,只是……只是……孩儿心里……”粉面鲜红,说不下去。
彩姬仙姬陆舜华;笑道:“孩子你放心,我们大家总要想出一个办法来,现在,我们去找你爸去,他在那里?”
周婷婷道:“爸住在栖霞紫峰阁。”
于是,她们母子二人溯江而上,奔向栖霞。
紫峰阁在栖霞寺西边半山中,沿石级攀登数百级即达。
阁有东西两廊,东廊正对千佛岭,石窟石像甚多,几达千数。西廊正对西山,数十丈外,有泉水汩汩自山中流出,即为名泉“珍珠朱”。
这时,正是八月秋凉季节,满山红叶,像一片烘染的晚霞,又像万丛灿烂的鲜花,瑰奇焙丽,悦目怡神。
在那红叶掩映的石级上,星飞丸跳般奔着二条人影。
前面走的是周婷婷,后面那位中年妇人自然是彩姬仙姬陆舜华了。
他们奔了一阵,便来到了紫峰阁崖下。
周婷婷向妈做了一个鬼脸道:“妈你就等在这里,孩儿上去把爸请下来,让他惊喜一番。”
彩姬仙姬陆舜华咋了一声道:“你又调皮了!”但还是闪身站到一丛红叶后面,眼看着周婷婷长身上了紫峰阁,心中却卜卜跳过不停,粉面也有些绯红起来。
周婷婷轻手轻脚的直奔西廊厢房窗外,停足向里偷看。手里却握着一段枯枝,准备跟屋内的父亲开一个玩笑。
目光所及,心头一震,不禁又犹疑起来了。
屋内不是没有人,而是那人有点不大像她的父亲。
那人背窗而坐,虽也是一个光头之人,但身裁比忘我神师纤小得多,周婷婷不感奇怪。心想:莫非爸爸搬迁了?
正当她猜疑不定,抽身欲退之际,忽见屋内那人忽地带着椅子旋身过来,身法之快无以复加,周婷婷只觉得眼睛一花,那人已正面对着她了,原来,竟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妙令小尼姑,朝着周婷婷点首道:“窗外站的可是周姑娘,贫尼等待多时了!”
周婷婷想不到人家会认识她,微现讶容道:“请问少师父上下,如何称呼?”
那妙令小尼姑惊地大声笑道:“贫尼心如,不知周姑娘可曾听人提起过?”
周婷婷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复问一句道:“少师父敢是心如神尼的高足么?”
心如神尼忍住笑容道:“贫尼就是心如!”
周婷婷见她神色俨然,只道她故意作态,要借心如神尼的大名唬人,不由“卜卜”一声,笑得花枝招展道:“少师父,你不要唬人了,小妹虽未见过心如老神尼她老人家,但可断言少师父犯了‘欺’字之戒。”
要知心如神尼乃是近百年来尼中之尊,一身功力深不可测,如果不死的话,其年龄总在百龄开外了,怎会是这样一个小尼姑形态,是以周婷婷敢于直指那妙令尼姑,犯了“欺”字之戒。
屋内心如师太只是微微含笑,并不分辩。
但在周婷婷身后,却响起了彩凤仙姬陆舜华的声音,叱责道:“婷儿,怎不知礼,见了心如老前辈还不乖乖的叩见!”
原来,彩凤仙姬陆舜华不耐久待,也心急地赶进来了。
周婷婷一回头见乃母已先拜下,道:“晚辈陆舜华率女周婷婷,叩见老前辈。”
自己的母亲都拜下去了,周婷婷还有什么话说,慌忙跪在一边,惶惊地道:“晚辈年轻识浅,请老师太原谅失礼之罪。”
话刚落完,母氏母女只觉身子一轻,竟被心如神尼不知用什么神功,把她们从窗口摄进了屋内,而且原来跪伏的身子,也被逼得站了起来。
周婷婷这时脑中的疑惑,变成了无比的惊佩,怔怔的望着心如神尼发怔。
心如神尼望着彩凤仙姬陆舜华笑道:“陆姑娘,我们大概有三十五六年不见了吧,记得你那时候,不过十岁左右,还是一个十十足足的调皮小姑娘哩!”
彩凤仙姬陆舜华因心如神尼记得她幼年之事,足见自己在这位老人家心中尚有份量,不觉高兴已极,恭敬地道:“晚辈今年四十有八,算起来已有三十八年,未见你老人家了,想不到你老人家容颜如昔,而且更见神精,真惭愧死晚辈们了。”
心如神尼道:“贫尼不过巧获奇缘,服食了‘长青果’,算不得什么!倒是令爱资质之奇,颇使贫尼心羡不止。”
说着,双眸神光陡盛,把周婷婷看得手足无措,甚是不好意思。
彩凤仙姬陆舜华猛得回过味来,惊喜失常地尖叫了一声,道:“你……你老人家,认为婷婷还可以造就么?”
她喜极之下,竟忘了招呼周婷婷,先就拜了下去,道:“谢谢老前辈玉成!”
心如神尼一笑道:“陆姑娘,拜师的应该是令爱哩!”一股大力,把彩凤仙姬托扶起来,彩凤仙姬陆舜华含羞摇头一笑道:“晚辈闻喜讯,竟然忘形失态了!”
心如神尼道:“令爱心有见地,她可能还不一定愿意投在老身门下哩!”
彩凤仙姬陆舜华催道:“婷婷,你在想什么,还不叩见师傅……”
不想周婷婷竟果然叹声婉言道:“家父曾对晚辈说过,要给晚辈找一个好师父,晚辈已经答应他老人家了,晚辈承老前辈看得起,但晚辈却不便在未得家父允许之前,冒然拜师,尚祈原谅。”
心如神尼道:“你可知忘我禅师给你找的师父是谁么?”
照理说,心如神尼应该把“忘我禅师”称为“令尊”才对,不过她语气的不妥,并未引起周氏母女的注意,同以周婷婷神色如常地道:“家父未曾明白指示。”
心如神尼咬文嚼字道:“贫尼若是忘我禅师给你请来的师父,你承不承认?”
周婷婷被这奇怪的问话,问得心念转了一转,虽觉得这话听来极不自然,但仍未想到忘我禅师并非她的真父,顺口道:“忘我禅师就是家父,忘我禅师的话,还不就是家父的话么!”
心如神尼脸色一正,道:“如果忘我禅师的话,不能代表令尊的意思呢?”
彩凤仙姬陆舜华威然接口道:“拙夫虽已遁入空门,但为妻女者,仍不应把他视作外人,老前辈如此说法,实在叫晚辈等莫察禅机。”
心如神尼摇首蹙眉,道:“二位当真认为忘我禅师就是银衣剑客周子玉么?”
周氏母女双双神色大变道:“难道他……他……”一时不敢往下说了。
心如神尼点头一叹,接着:“忘我禅师不是别人,他就是和银衣剑客并称武林双玉的蓝衫子都铁中玉!”
语声沉重,字字惊心,这个消息,委实叫她们母女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之下,承受不起,只见她们母女相拥而抱,同声哀哭起来。
心如神尼让她们哭尽心中失夫丧父之痛,这才和颜抚慰她们道:“你们周铁二家的事,细说起来,铁中玉并没有错,你们可不能过份责怪于他。”
周婷婷想起当日误认铁中玉为父之时,曾有诤言相劝铁英奇的豪举,想不到那些话,等于是自己劝说自己,现在自己还有什么话好说,悲悲切切的叫了两声:“妈!妈!”道:“铁伯伯他……”
一语未了。彩凤仙姬陆舜华已是弹去泪珠,神色一肃,道:“孩子,你放心,妈还想得开,铁家母子当时能够不记周家的仇,把你规视子女,难道我们周家的气度就不如铁家么!我一定也要你英哥哥,当作自己的孩子就是了。怨只怨我们命苦,我也没有什么话说了。”
心如神尼听得大是感动,不住的又叹又赞道:“你们周铁两家,都能这样深明大义,足为武林范式,老尼至为欣慰,但愿影响所及,能够改变今后武林的风气,则善莫大焉!”
心如神尼接着又嗟叹道:“说起当年之事,贫尼算是睹最后惨剧的唯一之人。”
周氏母女急问道:“当时老前辈在场?”
心如神尼道:“贫尼迟到一步,那时令尊已然去世了。”接着又道:“蓝衫子都铁中玉那时正跪倒令尊身旁,哀哀而哭,贫尼便藏身起来,要看他何以善其后。蓝衫子都铁中玉只哭得泪尽血继,昏绝数次之后,才就地挖了一个土坑,将令尊妥为葬入,寻来二块碑石,先给令尊立了碑,然后,又在另一块碑石上写了‘铁中玉自立之墓’字样,便又挖了一个土坑,安好碑石,自己也躺入土坑之内,运力要将坑旁泥土吸向自己身上,活活埋死自己,以殉好友了。”
周氏母女,不由回声惊“呵!”了一声,接着又同声赞叹道:“铁伯伯真是人间大义奇男子!”
心如神尼朗声一笑道:“贫尼见了这种大义凛然之人,自是不能让他死去,于是贫尼使出面阻止了他的自绝,劝了他二天三夜,才劝得他消去死念,入了空门。”
经心如神尼这一说明,周氏母女只感到铁中玉品德的高超,已非她们所能想像的了。
心如神尼继续道:“忘我禅师为了要造就婷儿,曾三请贫尼收婷儿为徒,贫尼感于他的大义,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同时,忘我禅师更将他历年搜得的几种洗髓伐骨,变化体质的奇药,交存在贫尼处,有待婷儿的启用哩!”
心如神尼的话声越说越大,周氏母女已是感动得泪如雨下。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有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神尼过誉,小僧愧不敢当。”一位青年和尚,飘然走到周氏母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