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向来是画虎难画骨 何必叹知人不知心 [5]
安庆绪道:不错,不错。当时我们想秦三惭总是不说江湖四宝的下落,还不如让他来三圣岛,或另有转机也未可知。
莫之扬双目圆睁,喝道:我恩师可是让你害死了?心中激动,手上不自觉地加力,割破了安庆绪颈皮,吓得他连声惊叫。
辛一羞又急又怕,道:莫公子,你可留神点,咱们好说好商量,别伤着少将军。莫之扬森然道:就你们的命值钱么?我恩师呢?
辛一羞道:三圣洞的石壁上刻着绝世武学,秦兄在那里参研,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莫之扬道:那你请他出来就成了。辛一羞苦笑道:莫公子有所不知,三圣洞的武学并非寻常,可以说高深莫测,只要看上两眼,就再难放下,非得疯狂练功不可。莫说请不出秦兄来,若是老朽前去相请,自己也会着魔。唉,武功越高的人,心魔愈难控制。叹了口气,突然拉开衣襟,袒露上身,道:莫公子请看。抬手指着左右肩胛处,但见各有一个伤疤,接着说道:老朽四十年前进到三圣洞中,痴迷不知返,自知再练必会心力衰竭而死,自断双胛,命人蒙了眼睛抬我出洞。这些年来,每当想回洞中看那些石刻,只好以刀割股,已绝此念。提起两只裤管,果然双腿上疤痕摞疤痕,有些已成酱紫色,有些却鲜红,一看就知新割了不久。
莫之扬问肖不凡:这是真的么?肖不凡赔笑道:句句是实,不过,信不信全在莫公子了。
莫之扬好生踌躇,心道:这事可怎么办?师父自己都危险得紧,怎么能帮我?不禁骂道:辛一羞,你哪里是请我师父参研武学,分明是打不过他老人家,才想起这个毒法子引他走火入魔。辛一羞居然脸显愧色,叹道:这个主意虽是永王殿下出的,可老朽也确有私心,秦兄练功练成废人之后,武林就没有压在老朽头上的人了。唉,莫公子,你快放了少将军,我保你与安姑娘、苗十八及朱、侯二兄等人性命,并设法让你们与秦兄相见就是。望你三思。
莫之扬叱道:你说的话还让人信么?辛一羞道:那如此耗下去,也是无计可施。老朽发誓,若言而无信,甘受五雷轰顶。
莫之扬心中一动,说道:辛教主如果言而有信,先杀了肖不凡让我看看。
肖不凡惊道:你说什么?
未想辛一羞森然道:好,莫公子,老夫言而有信,希望你也不要食言。转向肖不凡道:肖护法,人人都有一死,你一死可换少将军平安,死得不枉。手掌抬起,便要拍向肖不凡。
肖不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神情似傻了一般,结结巴巴道:教主,这不不会罢?
辛一羞点点头,道:肖护法,万事万物都有命,其用竭,其寿亦尽。手掌抬高一尺,身上道袍陡然隆起,无风自飘。莫之扬不禁惊惧不已,心想:这老魔头的武功竟如此了得!
肖不凡后退一步,呵呵傻笑,忽然叫道:不,不,就是死我也要死在敌人手中。我肖不凡向来忠心耿耿,不该死在教主掌下!足下一点,向莫之扬掠来,在腰上一摸,手中已多了那条鬼难逃绦金索,呜的一声,索端的镖头直奔向安庆绪,大叫道:我先杀了姓安的,看你让我换谁的性命!
这下大出人意料,莫之扬心念一闪之间,左掌劲力透出,封了安庆绪颈椎要穴,右手挥剑磕向肖不凡的镖头。叮的一声,镖头擦着安庆绪头皮飞开。肖不凡手腕一抖,绳索忽然圈成一个圆圈,套住莫之扬的剑身,与此同时,辛一羞遥劈一掌,掌风呼啸,夹击过来。
莫之扬自知上当,只觉辛一羞掌力未到,掌风已逼得胸口发闷,知道不能硬接。身子一侧,移开五尺,左手起处,将安庆绪向辛一羞、肖不凡中间高高抛去。只听砰的一声,辛一羞掌力全部击在墙上,石屑飞溅。
安庆绪穴道被点,不能动弹,头下脚上向下栽去。大厅地面全是青色岩石铺成,若是直栽下去,哪里还能活命,不由吓得哇哇大叫:救我!
辛一羞、肖不凡一齐抢上去救,莫之扬看准空隙,一招茫然若失无比迅捷地使出,刺向肖不凡。肖不凡其时看到辛教主已挥掌运气托住安庆绪,不敢撞到教主身上,不自觉向后退,忽觉后心一凉,呆了一呆,低头看见胸前多了一截剑尖,痛得一声惨叫,栽倒在地。莫之扬抽出剑来,一股血箭从肖不凡身上迸出,他又叫一声,双腿一屈一直,这才气绝。
莫之扬更不敢停,一招青青子衿,剑刺辛一羞左胸。辛一羞见他一招就杀了肖不凡,剑法之快,匪夷所思,哪敢大意,斜劈一掌,借势后退一步,闪开剑锋,砰的一声,安庆绪栽在他眼前。幸亏方才他掌风托住了安庆绪,下落之势缓了一缓,安庆绪才未摔死,便是如此,也是额上鲜血溅出。他穴道被点,头勾在地上,屁股高高向上,偏偏翻不过身来。莫之扬剑锋晃动,下斩安庆绪后胯,安庆绪从自己腿缝之间看到凶险,魂飞天外,啊啊直叫。
辛一羞此时再也顾不得许多,伸足一拨,将安庆绪踢得横移一尺,哧的一声,他自己左腿被剑锋扫过,裤管裂开,腿上冒出一溜血珠。羞恼中双掌一旋,拍向莫之扬上中两路。莫之扬受掌力压迫,混元天衣功自然反弹,却比不过辛一羞力大,脚下一滑,借势滑了足足两丈,拿桩站定。辛一羞也不急于追来,看一看裤管,冷笑一声,道:好个潇湘剑法!慢慢提掌运气。莫之扬左手捏个剑诀,凝神戒备。
从肖不凡佯攻安庆绪到此时,只不过一瞬工夫,中间兔起鹘落,电光石火,各人都将一身功夫发挥到巅峰。其间莫之扬杀了肖不凡,摔了安庆绪一个大跟头,又让辛一羞左腿受了轻伤,应该说是占了上风,但他知辛一羞投鼠忌器,生怕少将军掉了一根寒毛,这才吃了亏。就凭他方才两掌之力,莫之扬自知相差仍远,心想只要稍不留神,虽有神功护体,也难免伤于辛一羞掌下,一帮子人可就全得葬送在这里了,不由心中怦怦乱跳。
孰知辛一羞也毫不轻松,除了秦三惭,头一回遇到如此劲敌,方才他掌风明明击中莫之扬,可莫之扬竟能借势滑出,丝毫未伤,不由得去了轻视之心,沉声道:除了秦三惭,三十年来,还没有人能接住我一招狂飚掌。老夫没有说错,莫公子年纪轻轻,已有这等修为,真是后生可畏。不过,你硬要与老夫作对,老夫只好让你说话之间,忽觉胸口有些发闷,提一口真气,竟懒洋洋的,不似平时那般随心所欲,不禁心下大惊,暗道:这是怎的?再提气一试,竟觉内气又散乱了一些,便如一汪海水,忽然间急速外泄,凝神一想,已知究竟:原来那海霸彩葵毒性太过厉害,他虽事先服下螵蛸粉,可只能挡得一时,眼下却抗不住了。这一来大惊失色,忙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