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排难解纷劳大侠 寻徒觅药斗魔头 [4]
上官纨眼珠滴溜溜一转,问道:“你们笑些什么?”仲长统道:“没什么,我们只是觉得好笑。”上官纨道:“是啦,这位小兄弟给他师父吹牛,你也觉得好笑了不是?”仲长统道:“正是,正是。”不觉又笑了起来。上官纨哪里知道,仲长统是笑她年少无知,竟把一个名闻天下的武学宗师,当作了冒牌大侠。
江海天道:“那位杨公子呢?”上官纨道:“你是说我的表弟么?你来得不巧,他正好昨天回家去了。”想了一想,却又笑道:
“不过,也可以说是来得巧。那日你说要教我表弟几手功大,他很不高兴,说你狂妄无知,简直是侮辱了他,好在他今日不在这几,要不然他可能会叫我爹爹给你苦头吃的。”江海天道:
“是。我说错了话,也正是后悔得很呢。请姑娘包涵一二。”
说话之间,已到了那幢石屋前面,两翼石墙延展,围成一道弧形,像个西域的碉堡形式,建筑颇为雄伟。那个管家劈开喉咙叫道:“丐帮帮主已经带到!”他回到了家,恃着有主人撑腰,胆气顿壮,说话又无礼起来,简直似是把个丐帮帮主当作个犯人看待。
仲长统忍住了气,只听得上官泰扬声说道:“蠢材,丐帮帮主已然驾到,还不快快将客人请进,还用禀告么?”上官泰听了仲、江二人上乘的传音入密功夫之后,说话倒是客气几分了。
上官纨悄悄说道:“我爹爹竟似对你们另眼相看,这真是少有的事。看来大约不会将你们难为了。”
那管家垂头丧气,将他们引进客厅,只见一个五十左右、身材魁伟的汉子坐在当中。仲长统踏进客厅,他才站了起来,略略欠身,施了一礼,说道:“这位是仲帮主么?”仲长统道:“不敢,正是仲某应约而来。”
上官泰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停在江海天身上,微微一凛,心道:“这人英华内敛,气宇不凡,刚才说出我武功来历的人,想必就是他了。”
上官泰注视了江海天片刻,问道:“这位朋友是——?江海天道:“小可山东东平县江海天。”他不想在上官泰面前掩饰身份,就大大方方他说出自己的名字。
江海天名闻天下,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仲长统、元一冲两师徒都把眼睛看着上官泰,看他有何反应?在仲长统心中,以为上官泰即使不是肃然起敬,至少也要大吃一惊。
只见上官泰眉头一皱,果然似是有点诧异的神气,自言自语道:“江海天?这名字我似乎听谁说过?哦,对了,对了。纨儿,这位江先生就是你和杨家表弟,那日路过米脂,在山洞中碰到的那个人吧?”
这一反应大出仲长统意料之外。不错,上官泰是曾听过江海天的名字,但这却是因为杨梵凑巧碰上江海天,回来和他说起的。听他语气,在此之前,他却是从未听人说过江海天。
仲长统诧异极了,心想:“这上官泰难道在这二十年间,都是在这天笔峰上,与世隔绝不成?又难道他从来不与江湖朋友来往?怎的连江海天是何等样人也不知道!”
上官纨倒是吃了一惊,心道:“糟了,糟了。我一时忘记没有提醒他要他捏个假名字。表弟是将那日的事情都告诉了爹爹的,爹爹一定要试他的武功了。”只好点头说道:“不错,就是此人。他是来向我和杨表弟道谢的。”她倒是有意给江海天说句好话。
上官泰笑了一笑,说道:“凭你们这两个娃儿的本领,能给江先生帮上个什么忙,值得人家向你道谢?此事有点蹊跷!”
江海天一本正经说道:“令媛令甥的确是于我有救命之恩。
要不是他们拔刀相助,我与小徒那日定然难逃鹰爪之手。”
上官泰半信半疑,说道:“这么说,你要教杨梵的功夫也是确实为了酬谢他吗?或者。你是因为看出他的武功家数,要收他为徒,另有图谋吧?”
江海天不懂得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也听得出他是怀疑自己别有不好的用心。当下说道:“我不知自量,实是贻笑大方。
但决无歹意!”上官纨也帮他说话道:“爹爹,他确实不知我们的来历。刚才他还向我道歉,后悔那日说错了话。”
上官泰道:“江先生,我那甥儿年幼无知,辜负了你的好意。
不过,他虽然无缘得拜良师,我也要为他多谢你的好意,”当下伸出手来,显然是要伸量江海天的本领。但这也是江湖人物见面的一种礼节,用拉手来表示亲近。江海天不愿失礼,无可奈何,也只好伸出手来与他相握。
上官泰练的是西藏密宗的大手印功大,专伤奇经八脉,掌力一发,有如狂涛骇浪,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冲来。江海天也不禁暗暗骇异,心道:“此人掌力之霸道,还在叶冲霄当年的大乘般若掌力之上。若不是我练成了正邪台一的内功,只怕还当真不容易应付呢!”
上官泰的掌力冲击了九次,一浪胜过一浪,但每一次掌力冲击过去,都似激流流进了大海,瞬息之间,已被大海包容,在大海之中根本不能兴波作浪!
上官泰这才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做“深不可测!”他的掌力未能撼动对方分毫,却又不见对方的掌力反击。到底对方的本领如何,他是一点也摸不到深度。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的实力是只有在自己之上,决不会在自己之下了。
原来江海天是有心调解,故此不愿令对方难堪。否则力强者胜,他把对方的掌力硬封回去,对疗不死亦必重伤。
上官泰掌力冲击了九次之后,见江海天兀是神色如常,不禁大是尴尬。江海天哈哈一笑,放开了手,说道:“上官山主,好功夫!”
饶是上官泰骄傲之极,也不得不暗暗心折,当下。也是哈哈一笑,说道:“江大侠才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呢。纨儿,你和梵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他不着边际的夸赞了江海天两句,但语气之中,却并没有服输的表示,那两句话也可以说是指杨梵与他女儿那日碰上江海天之事而言。仲长统听了,暗暗纳罕,心道:“难道他们的较量,竟是平手不成?”
上官泰对江海天改口以“大侠”相称,上官纨与那管家却是大惊失色,冲口说道:“爹,我还以为他这‘大侠’是吹牛的呢?”上官泰道:“你们两个有眼无珠,懂得什么?江大侠不与你们一般见识,那日才让你们称功道劳。你以为江大侠当真是受了你的恩么?”他不知道当日的真实情形,但也猜到了十之七八。
江海天倒是老老实实,说道:“当日我是受了剧毒,的确是幸亏有令媛令甥之助,才得脱险的。”
上官泰半信半疑,说道:“然则江大侠此次前来,是以什么身份来的?”言下之意,即是问江海天究竟算是丐帮的朋友还是他的客人。
江海天道:“丐帮的仲帮主是我世叔,……”话犹未了,上官泰眉毛一竖,“哼”的一声说道:“哦,原来你是给丐帮撑腰来的?”
江海天笑道:“我不是给谁撑腰来的,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也无须别人给它撑腰!上官山主请把我的话听完全了再加判断如何?”
江海天这几句话说得十分有力,却也是一点不假。丐帮若是不按江湖规矩,只须率领帮中子弟,大举而来,上官泰纵有天大神通,也绝难以寡敌众。不过仲长统请江海天作伴同来,也确有借重于他之意。他是提防上官泰这边埋伏有助拳的人。所以他们本来的计划乃是江海天并不出头露面,倘若上官泰不顾江湖规矩,要群殴的话,那时再由江海天出头震慑他们。不过。因为上官纨恰巧是上官泰的女儿,既然碰上,江海天可就不能再隐藏不出来了。
上官泰也自觉急躁了一些,喝了口茶,压下脾气,缓缓说道:“然则江大侠来意如何?”
江海天道:“我与你们两家都有一份交情,仲帮主是我世交,但令媛却又于我有恩,所以我但愿你们两家不要因小事伤了和气。不知上官山主意下如何?”
上官泰哈哈一笑,说道:“冲着你们两位的面子,我怎能不卖个人情?只不知贵帮弟子,那次上山,是自己来,还是仲帮主你差遣他们来的?”
仲长统道:“他们都是奉我之命,来天笔峰采药的。”
上官泰皱了皱眉,说道:“我隐居天笔峰,原是图个清净,实不喜欢外人骚扰。所以我曾定下禁约,不许外人上山,否则咎由自取!不过,那四位既是丐帮弟子,又有江大侠到来说情,我也不为已甚,就让仲帮主领回去吧。”
仲长统心道:“你这禁约荒谬绝伦,还说是卖我情面?”但上官泰既然答应将丐帮弟子放回,仲长统倒是真的看在江海天份上,不愿再动干戈,当下说道:“上官山主不再降罪敝帮弟子,足见宽宏大量。但采药之事如何?还请山主允许。”言中已有刺讽之意,但因为丐帮还要在他这里采药,所以说得相当含蓄。不过那“宽宏大量”四字,听来却是有点刺耳了。
哪知上官泰还有下文,只见他取出了一张写好的文书,说道:“看在两位情面,贵帮弟子我不可加罪,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们既是奉了仲帮主之命,那么就请仲帮主在这上面划个押,权当是具个甘结吧。”将那张文书摊在仲长统面前。仲长统一看,不由得七窍生烟,无名火起!正是:
强占名山颁禁例,横蛮实是太荒唐。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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