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
和他一块儿住的有五个人,一个个都不是等闲的脚色。楼下两边屋子;约有十七八个精壮汉子,看样子也不像是底下人。
楼的前后左右都留着空地,栽了许多花木。隐在花木背后的是一色鸽子笼一般的房屋,那里全住着打手。
上楼去的路径,就只有和楼门正对着一条鹅卵石砌就的小甬道。那座楼虽然只有两层,却是特别的高耸,环着楼檐全亮着小玻璃球儿灯。
呜锣挈柝的,大约总在十个人左右。这一切还都不要紧,就只是和赵岫云住在一块的五个人,里面有一个我倒认得,他便是那一年我和你在保定府万安居碰着的火鸽儿万钧。这个人的武功,你是知道的,遇着他可真有点棘手……
我以为万钧这老头儿,他疏懒惯的,决不能长留赵家。我们总要等他走了以后再下手。我们远道赶来报仇,志在必杀赵岫云。
如果冒昧从事,一击不中了,我们便得远走高飞,而且还得防备打蛇不着反被蛇咬,所以……”
王氏说到这儿,盛畹跳起身,睁着两眼道:“妈,我不怕什么样危险,我今夜非去不可,您怕,您别去好了!”
说着便喊李大庆,要想问他上赵家的路径。
王氏急得抱住她,苦苦的劝了两车子的话,盛畹才不吵闹了。
终于她对王氏说:“您老人家既是这样胆子小,我就再等它两天,两天姓高的还不走,我可不能再听您的话啦!”
王氏听了当然只得暂时敷衍她,点点头答应下了。
李大庆是个失业的人,家里仅仅只有两间破屋子,前面一间算是住屋,-后面那间却堆下许多废物。王氏来时,他就让她和媳妇同炕,自己退到后面,随便掇了一张门板支起来,权作睡床睡了。
华姑娘这一来,平白地又多了两个人,李大庆只得腾出门板让她安置。
这样她和王氏便分隔开了。
这会儿盛畹对王氏闹了一场,回到后面,辗转不能成寐。
她想,万钧如果老是不走,难道这冤仇不要报?……
想着,她霍地滚下去,换上一套紧身衣服,背上剑套上铁尖鞋,带着应用家伙轻轻的打开窗格,跳上瓦,几个伏身便到了街上,一直扑向石家。
这时候石家,一家子都因为收殓王长胜的尸骸,忙得不可开交,忽而看见盛畹由廊下走了上来,大家都吃了一惊。
盛畹招手唤贾得贵近前,低声对他说道:“我想上赵家走走,请你带我去……”
贾得贵急忙摆手道:“二少奶奶,您一个人去不得的,他家里有许多的能人,而且王长胜……”
盛畹道:“你别管我,你把我带到赵家门前,便没有你的事。”
贾得贵看盛畹声色俱厉,知道劝阻无益,只得开了大门,引她去了。
好在这会儿天上正牵棉拖絮的下着雪,一路倒也不会碰着一个行人。
盛畹来到赵家门前,把那一列女墙望了一眼,微一挫身窜了上去。
雪光里看底下是个大草场,对面又有一道高墙,围着全座屋子。
这就飘身下地,一阵健跳,直奔墙下。
她扑地打个旋风,那身段真像一只鸟,刷的一声,落在墙头上,稍一踌躇,登上鸳鸯瓦上来。
她持着气,蹑着足,鹤行鹭伏,直扑后面。
翻过第三进孤棱,一眼便看见那一座王氏所说的高楼了。
盛畹到此,收住脚步,阖上眼皮,略一养神,蹲下去,两手据瓦,溜到前檐来,平伏着身,探头往下面张看。
前后灯火通明,不断的人来人去,对面楼上,窗帏不卷,人语若潮。
看了看,她也觉得十分棘手,只得静伏着,等待机会。
这时候忽然听得那边檐下,有人正在谈话。
有一个声音洪亮的说道:“今天真泠得厉害,你这一点到四点的值更,够得受哩!”
那一个说话稍为低微点的笑道:“可不是,我就这样运气不好,轮到我来值下半夜的更总下雪。
在我看那个龙璧人就未必真有义气!他自己的生命要紧呀。那一年若不是石南枝,他老早死在二爷的手中了,没得现在还敢来。我觉得二爷胆子也太小了……”
另一个说道:“你懂得什么,那一天二爷和闻爷说,你没听见么?他们不是说姓龙的工夫比石南枝还要强!
那一年他不过是不敢闯祸,而且手里使的是短兵器,所以一时才让二爷一枝枪占了上风。告诉你,千万别大意,二爷他老人家算定了他必来……”
那一个笑道:“饶他工夫再好一点,也未必是万八爷的敌手,他不来算他运气,来了还不是又是一个石南枝。”
那一个截口道:“这些话,二爷吩咐过不准说,你又随口乱来了!”
两个人的谈话到此止住,接着便看见一个人走进楼下去了。
一会儿,又是三五个人敲着柝报过四更,前后搜巡了一遍,人声便渐渐沉寂了下去。
这时候,盛畹要跳过对楼,看了看又怕脚力不及。“心里想,纵是勉强窜得到,也必定有巨大的声响,如果由树上盘过去,可是那些树又都是柔枝嫩叶。
想到无论如何,她恨根地暗自叫看自己的名字道:“盛畹,为着丈夫,你该牺牲生命,你何不跳下甬道,直闯楼上?”
叫着,她猛一咬榴牙,坠下地来,一股怨气,平添胆力,迈开两腿,往那楼门大步便走去!
走了二十来步,霍地那边小屋子里有人出来,看住她的背影,低笑道:“桃姑娘,你又找二爷来了,这时候还练武艺……”
盛畹不理,低看头,跳上台阶,穿进楼门,望见扶梯,抢一步拾级而上。
走了几层,偶一回头望到底下,只见靠着壁有个人,蠕蠕的正在移动。
盛畹猛吃一惊,一耸身往上直窜。
只听得底下那个人大笑道:“小桃,别上去啦,告诉你,二爷新有个雌儿呢!”
盛畹暗喜他们都认错了人,急急的闯到楼上一看,画栋雕梁,灯光四射却是寂无一人。
霍地左边屋子里,有人大笑道:“你这不是自找死路……”
盛畹吓得一跳,急忙反手抽剑,预备厮杀。
却又听另一个声言笑道:“你别得意,等会儿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