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8]
朱宗潜道:“这也不见得,我如无几成把握,如何就敢步步迫你?你且说说看,这盆水有毒没有?”
沈千机目射凶光,冷冷道:“当然有啦,任何人只要沾上一点点,就得腐烂人心,化为一滩黑血。这话只怕你未必肯信。”
朱宗潜哂道:“当然不能相信,试想天下毒物虽多,却还未听过有这么一种如此厉害的!就算有吧,你又怎敢把手放在毒水之中?”
沈千机道:“你见陋寡闻,当然不知世上竟有此毒,我老实告诉你,这一盆水中,已蕴含约有一百二十种药物合成的毒素,这个方子古今尚无人知。”
朱宗潜插口道:“这么说来,你竟是精通药物之道了?”
沈千玑道:“当然精通啦,只怕当世之间,还无人能出我之右。”
朱宗潜厉声道:“那么我师告诉我,你使用一种药物,使他变为狼人之事,竟然不假的了?”他突然提到这一笔,大是惊人,宛如奇峰之上,又有奇峰突出。
沈千机自问平生作事,隐妥当无比。
像这“狼人”一案,将属古今一大密,何以竟然被卓蒙瞧破?那么他这一次重出江湖,竟是为了报仇而来吗?
饶他老奸巨猾无比,闻得此言,也不由得愣住。朱宗潜发出一阵刺耳惊心的凄厉笑声,道:“诸位前辈请作证人,单是他如此反应,已可知他使家师变成狼人之事,大有可能。在下目前还未提出确凿证据,因此,关於狼人一案,暂且不提。”
他的话说得恰到好处,他并不一口咬定沈千机必定干了这个罪行,而是指出极有可能性如此说法,说服之力大得无法衡量。反之,他如若一口咬定是沈千机所为,则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之下,许多人反倒是觉得难以置信,认为他有故入人罪之嫌了。
沈千机定一定神,佯笑道:“你这话简直荒谬绝伦,我倒没听过有药能使人变为狼人的。”
朱宗潜道:“这一案暂时不提,我有一样东西给符老师瞧瞧。”他一扬手,一件物事向符直飞去。
符直接到手中一瞧,面色立变。
那件物事原来是一个布团,上面插着两支细如牛毛的白色钢针,针尖颜色乌黑,颇有奇毒。
朱宗潜道:“这两支毒针其一是刚才沈千机向我暗算,殊不料我早在胸前暗藏钢甲,是以不曾死亡。另一支则是在一个被沈千机杀死的人身上弄到手的,他生怕那人报出他的行踪,遂杀以灭口。”
符直不但一望而知此针乃是杀死他手下之物,而且还知道一件更惊人的事。他冷冷道:
“朱宗潜,原来你真是那黄面汉子?”
朱宗潜道:“目下已不必隐瞒了,不错,那是我改扮的。”
众人又一阵震惊,但觉局势千变万化,简直无从捉摸。
符直道:“对,这事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两支毒针,已可以证明原名沈千机的门逵乃是黑龙头。兄弟可作证人,先后有两位死在黑龙头手底的同道,乃是丧命於这种毒针之下。”
沈千机冷笑道:“你们分明勾搭好圈套,硬栽我是黑龙头吧,你们想必也奈何我不得。”
朱宗潜厉声道:“你以为凭这盆毒水,就可以闯出重围吗?哼,哼!你真是梦想。我朱宗潜拚着全身糜烂而死,也得挡住你这一盆毒水,你信不信?”
他气势之雄,信念之坚,全都表露无遗,使人不得不信。沈千机一瞧他这话可不是虚声恫吓,果然不敢立即行动。只因这一盆水若然完全用来对付朱宗潜,其馀的人受此刺激,势必个个奋不顾身,亡命进击。
这一干高手们没有一个好惹,若在空旷之地,他或者还能仗着功力较高而突围。但在这座厅堂之内,面对这许多不要命的高手,谁也休想冲得出去。
朱宗潜用尽一切手段心机,直到现在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可乘之机,这个可乘之机便是沈千机的迟疑心怯。
朱宗潜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个罕有的机会,迅即拔剑在手,雄厉无匹地呐喊一声,疾攻而上。
但见剑光化为一道雪白疋练,电掣卷去。
沈千机双手一振,那盆毒水化为一大帷幕,迎头罩去,同时之间,退了两尺,伸手在腰间一抹,掌中已多了一口白光森森的细刀。
铜盆落地之时,发出响亮的声音,一众高人都挥舞兵器,保持圆阵的完整。但其时朱宗潜已退出了圆阵,他满身皆是一块块的黑色痕迹,显然已被毒水淋着多处。他厉声喝道:
“在下已受毒水所伤,诸位前辈高人万万不可放走这个凶毒之人。”
秃天王杨元化首先大喝进击,馀人亦纷纷冲上去,霎时剑气刀光,纵横交错。铜面凶神佟长白初时来势最猛,但这刻却没有上前攻袭沈千机,却一转身挥起钉锤,猛取黑鹰史良。
宽敞的大厅之内,好像挤得没有转身之地,然而却没有兵刃相交之声。不过单单是这些高手含气敛劲的叱吒,厅堂上面屋瓦就已不断地震动,龙门队的高手们全却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加上朱宗潜壮烈之举,使他们表现出多年来已消失的凶猛狠勇。
核心中的沈千机手中一口缅刀凌厉攻势,当然显得很狼狈,可是这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事了。另一角的佟长白与史良之战,也是极为激烈。
佟长白显然功力深厚得多,那只巨大的钉锤呜呜作响,打得史良团团乱转,十招未到,史良已无还击之力了。
朱宗潜鼻中嗅到衣上的腥臭气味,甚感恶心。不过浑身皮肤的麻痒感觉更便他关心。这自然是毒水所引起,几时开始糜烂呢?几时变成一滩黑血?他全无所知,只默默地忍受着。
沈千机面对这许多的名家高手,实在激发不起斗志,手中刀招略一滞慢,顿时大腿中了一剑,背后也挨了一刀背,疼得呲牙裂嘴。这两处伤势均非要害,以他这等高手,简直不致影响斗力,不过心中却大感窝囊气,因为他深知敌人这两记却不是超妙手法,若然在平时,决计不会捱上这两记。
这么一来,他可就更呈不支了。事实上他还没有醒悟到今日斗志之消沉,刀法之不如往昔,完全是受到朱宗潜的影响。
朱宗潜动手之时,正是当他迟疑心情之际。他及时出手发动,虽然不是立即得手,可是已恰到好处地把沈千机的心志击溃,因此,他其后已无法恢复平日水准。现下再挨了两记,更加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