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半子 [5]
据说丁乘鹤十五岁时,鬼谷子已只能授他定先,十六岁时,已可与鬼谷子分庭抗礼,十七岁后,师徒之间已不复对奕。
听说丁乘鹤的棋力已超出在鬼谷子之上,太祖皇帝朱元璋便下招令他去金殿对奕。
据说丁乘鹤进宫前一天的夜里,鬼谷子将他叫进了密室,和他密谈了整整两个时辰。
丁乘鹤与太祖皇帝的那盘棋整整下了一天。完局之后,朱元璋竟是头昏眼花,两腿发轻,连站都站不稳了。
第二天,圣旨下,封丁乘鹤二品棋待诏,堂华居一幢,婢女二十四名,白银七千两外加一付御用棋具。
太祖皇帝之所以如此“龙心大悦”,是因为那局棋皇帝虽然竭尽全力,也只赢了丁乘鹤半个子。
十天后,丁乘鹤忽然生起病来,半个月后,便向太祖皇帝告假回乡养病。
行到扬州,丁乘鹤去探望鬼谷子的一位多年棋友,素有“大力鬼王”之称的江南棋王胡元兆。
胡元兆的棋力与鬼谷子在伯仲之间,只不过此人性格却是十分耿直,脾气素来暴躁,有什么看不顺眼的事,听不顺耳的事,那是不分场合,一定会指手划脚地大发一通议论。
两人一见面,胡元兆一定要拉着丁乘鹤杀上一局,而且邀请了扬州城内数十位名流好手在一旁观战。结果是丁乘鹤妙手连发,不过一百四十二着,便迫使胡元兆推枰认输。
胡元兆就此大发雷霆,指着丁乘鹤的盘子大骂他无棋德、无骨气,是条断了脊梁的癩皮狗。
丁乘鹤与太祖皇帝那局棋自然是故意输掉的,而且输的不显山不露水,输的十分巧妙。也正因为如此,胡元兆才会怒气勃发。
丁乘鹤一时忍耐不住,抽出腰间长剑架在胡元兆的脖子上,大叫道:“好,好,我是没骨气,你有骨气,现在我就要你下这样一盘棋。你赢了我就一剑砍了你,输得太过明显,你也甭想活。你下下看!你下给我看看!”
胡元兆一时反倒怔住了。在坐人等都涌上来劝解,丁乘鹤抛下长剑,狂笑着跑出门去,就此无影无踪。
木春霖不禁叹了口气,道:“据说,后来朱元璋还特意派人四处寻找丁乘鹤,说是生平就数与丁乘鹤那盘棋下得痛快!唉,真是可笑,可叹啊!”
木潇潇不禁眼圈一红,道:“难怪他会叫半子和尚……爷爷,他真可怜。”
木春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微笑道:“到大理之后,他的日子可就过得舒心了。又不念经,又不撞钟,整天除了摸黑白子,便是算计着到哪里去弄狗肉吃。”
慕容旦笑道:“他烤狗肉的手艺我看也可称天下一绝了,大老远就能闻到那香味。”
木春霖道:“当真?只听人说他爱吃狗肉,可从没听说过他还有这门手艺。”
木潇潇也笑道:“是真的。我们就是被那种香味引到河边的。”
木春霖笑道:“馋丫头,你没向他要一块尝尝?”
木潇潇羞道:“爷爷!”
她扭过身,轻轻吁了口气,黑亮的双眸忽然觉得迷蒙起来。
她想起了殷朝歌,想起了殷朝歌盯着她的那两道惊喜而痴迷的目光。她知道自己的脸颊一定已经发红了。
几个月不见,他上哪儿去了?
他可是比上一次见面时清瘦多了。
明天,或者今夜,能见到他吗?
她无声地叹息着,一颗清清纯纯的心竟轻微地惊动起来,像是有一只调皮的手在弹拨着她的心弦。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却又忍不住要去想。
今天是她第三次见到殷朝歌。他们是在今年三月三蝴蝶泉边的对歌会上认识的。
殷朝歌的摆夷山歌唱得极好,只一曲,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再一曲,他们就走到了一起。自蝴蝶泉边分手后,她几乎每一刻都在盼望着能再见到他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庞和那张脸上挂着的淡淡的微笑。
很快,她又见到了他。在霞移溪边,他们整整谈了一个下午,直到天快黑了,才依依不舍地分手。
然后,他忽然不见了,一直到今天。
这段时间他在干什么呢?现在他会在哪儿?
明天,他一定会在霞移溪畔等着她的,她坚信。
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殷朝歌现在正在离她家不过百十步远的一户摆夷人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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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叫木叶村,村里的居民只有木家一家是汉人,其他的都是摆夷族人。
木叶村在下关附近。下关离感道寺虽不远,可也不能说很近。殷朝歌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跟着慕容旦和木潇潇身后,一直走到了木叶村。
一路之上,他都盼望着木潇潇能回一回头。
只要她回一回头,他就能设法让她知道,明天他会在溪畔等着她。他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能再看一眼她那楚楚动人的脸儿,能再看一眼她那长长的睫毛后幽幽明眸,他就回去。
但直到他眼巴巴地看着木潇潇走进家门,她也没回一下头。
殷朝歌根本没想到这只能怪他自己。
因为他的轻功和跟踪术实在是太精妙了,木潇潇和慕容旦根本就没察觉身后竟然一直有个人在跟踪。
既来之,则安之。殷朝歌干脆决定就在村子里往下来。
摆夷人素来十分好客,想在村子里找个路脚的地方,实在是太容易了。
“三方一照壁,四舍五天井,走马串楼阁,飞檐画龙凤。”
这个顺口溜十分精确地概括了摆夷人居室的特别。摆夷民居大都是单门独户,每家都是一个封闭式的大院子,布局绍构十分独特巧妙。不大一会儿功夫,殷朝歌已坐在离木家不远的一户人家院中,跟一位摆夷汉子喝起酒来了。
摆夷女子性格也素来开朗爽快,不似汉族女子那般拘礼,这位摆夷汉子的妻子也在一旁陪着他们,三人说说笑笑,很快就熟悉地直呼起“大哥”、“大嫂”、“兄弟”来。
几碗酒下肚,殷朝歌的脸就已红得像一块新染就的红布。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虽然他酒量极好,却是一沾酒就红脸。
他的脸虽已红透,满身都透着酒气,却还是一碗接一碗地陪着摆夷汉子猛灌。摆夷汉子越喝兴致越高,对殷朝歌的好感也是成倍地往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