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三绝 - [司马紫烟]

第 八 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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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儿道:“奴才绝对没有泄漏半个字!”

  侯希逸道:“我相信他不至於,而且我们去接韩先生的时候,他还无精打采,一副没劲的样子,分明是心情沉重,嗒然若有所失,一直到行礼时,他才变得轻松起来,很可能是他们心有灵犀一点通,早已暗通了款曲。”

  李存信道:“这个我相信不可能,我一直十分注意,他们始终没一点机会递消息,而且我也不信君平真能知道所娶的新妇是谁。”

  兴儿道:“这倒一点都不假,韩相公一进新房,就写了催妆诗,叫小的送进去,要新娘和一首,看他的诗意,明明是知道新妇的!”

  李存信道:“什麽?君平,你好快的手脚,我们差不多是追著你们进来的,就怕你们有机会对谈而拆了马脚,你居然在一眨眼之间作了催妆诗了,快拿出来看看。”

  兴儿把韩雄的原诗取出来,却是题在一个嫩线色荷包上的,荷包是绿绫为底,绣著一个仕女,手托香腮,望著窗外微风中飘拂的垂柳,十分传神。

  韩宏的诗是题在空白处的:

  “章台柳、章台柳,

  昔日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

  亦应攀折他人手。”

  那图中仕女,眉目宛约就是柳青儿的形状,李存信看了第一个叫好,不过他却说:“我是说这荷包的制工好,图画得好,绣工尤佳,只那催妆诗却不怎么样,而且後面两句简直该打!君平,你说,这是什麽意思?”

  韩宏轻轻一叹道:“图是我手绘的,荷包与绣工却是青娘的,这个荷包原是去岁定情之夕,青娘送我为记念的,我一直珍藏,舍不得拿出来用,今天我去找青娘不遇,回家後百感一父集,乃题了那首小诗,并没有打算作催妆之用……”

  李存信道:“这还像话,你这首诗若说用以催妆。新人不对你脸上摔过来才怪,可是既非催妆,你怎麽又将它当作催妆诗,叫兴儿送进去?”

  “行礼时,我已经知道是青娘了。看二公种种安排,我也知道二公是要给我一个惊喜,而青娘必也是得到二公的嘱附在考验我一下的。我如当时说穿,岂非扫了二公的兴?若是装糊涂下去,青娘误会我当真有意他娶,岂不更为冤枉?

  因此一想,刚好兴儿为我著衣时,把这个荷包替我系上了,我叫他把荷包送进去,青娘一看就明白了。小兄弟,当时我只请你送给新娘去,没说这是催妆诗吧?”

  兴儿摸著头道:“韩先生是没说,可是这时候送去的,自然是催妆诗了,害得我硬逼著新娘和了一首诗出来。”

  侯希逸笑道:“那倒是要拜读一番了,久闻青娘有咏诗高材,始终无缘领教,今天可是要先睹为快了,我是女方大媒,这是谁也不能抢的!”

  李存信正想翻过荷包去看和诗,被侯希逸抢了过去,他又想抢回来,闻言才止了手,侯希逸凑著烛光,看著上面绢秀的小楷,首先读了一阵,然後才念道:

  “杨柳枝,芳菲节。

  所恨年年赠离别,

  一叶随风忽报秋,

  纵使君来岂堪折。”

  念完了,他大声地笑道:“好!好!弱柳之质,冰玉之心,哀婉幽怨,别具风格,不但回答了你的问题,却多少也怪你出言无状,纵使君来岂堪折!韩先生,看来你今天晚上,折柳不易,要颇费一番心思呢!”

  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李存信是性情中人,被荷包上的一唱一和,两首哀婉的情诗引得呆了,良久之後才一叹道:“君平!你们这一对情海怨禽,经过了不少苦难,总算团圆在一起了,我们虽是出了一点力,但也得要你们双方的坚贞不移,才能有今天美满的结局,这一个荷包里的息义太重大了,又是你们的定情之物,否则我一定要了来,当作一件珍玩。”

  韩宏十分感动,李存信的这番话说得有点婆婆妈妈,这两首诗,更算不上是什麽名山佳作,但李存信却说得如此贵重,分明是看重他与青娘这两个人。

  照说这件东西送给李存信也没什麽,虽是定情之物,但只要他能与青娘长相厮守,身外之物又算什麽?

  但是李存信既将他们看得这麽重,他们就该自重,定情之物,是万万不能随便送人的。

  所以他只能一拱手道:“侯爷知己之意,成全之德,韩宏与青娘永铭心怀,等过几天,我一定加意绘幅图,叫青娘用心绣了专诚奉上。”

  这是聊表寸心於万一,论意义自是万万不及这一个荷包,所以李存信并不十分的热衷,但也不便拒绝,因为这是他们夫妇唯一能报答自己的地方,因此一笑道:“君平兄的丹青,青娘的绣工,堪称当世两绝,我就先谢了!”

  说完又道:“君平兄,说良心话,我心中实在难以相信你是怎麽认出新人是青娘的,我相信青娘没有向你暗通款曲,也没一个人给你递过消息,我一直都在注意你,你是在将要拜堂时才突然领悟的,我要问你是由何而来的灵感?”

  韩宏的确是在拜花堂时,才辨认出新娘就是柳青儿的,但那个灵感却来自十分平凡的一个理由他看见了扶著新娘的伴娘是玉芹,是青儿的贴身侍儿。

  玉芹早就说了这一辈子追随侍候柳青儿的,柳青儿嫁人,她一定跟著陪嫁过去。

  玉芹在此为伴娘,新娘自然是柳青儿了,也因此,韩宏才明白一切都是李存信安排,要给自己一个惊喜的。

  可是若说出这个理由,那实在太平淡了,也会使大家很失望,因为每个人都望著他,期待著从他口中听到一些新鲜奇特的理由,他可不能使大家太失望。

  因此,他想了一下才笑道:“来到此地,得知新郎是我之後,我已经知道新妇必是青娘了。”

  “何以见得一定是青娘?”

  韩宏道:“首先我对二公知之甚详,二公早已知道我与青娘的感情,司马大人更是拍胸膛担下来的,而我对青娘的忠贞也是万分信任的,若是没有什麽不可抗御的压力来强迫她,谁也无法逞强将她娶走的。而且有司马大人的庇护,大概也没有人强娶她。”

  侯希逸大笑道:“韩先生,你太看得起我了,在长安城中,我可不是什麽大人物,我惹不起的豪家还很多呢!”

  韩宏道:“司马大人虽非长安最有权势的人,但是天下无不知内有司马,外有李侯,俱是不避权势的正直之士,以二公之声望,保护一个女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这番话使两位大媒十分开心。

  闹了一阵,大家都散了。

  韩宏才真正走入了洞房,遂了多年相思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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