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十七章 刀走偏锋 [2]
“那又怎样?”那人冷笑一声,笑声如刀,更如寒芒。
“不想怎样。”纪空手突然笑了起来,抱以同样的冷笑:“我只想将你送入地狱。”
虽然纪空手依然看不到对方的脸,但他却感到对方的瞳孔收缩成一线,透过竹笠的些许缝隙,似乎在打量着自己的脸。
纪空手的人就如他手中的刀,傲然挺立,战意勃发,随便一站,就可以最大限度地让人感到他体内蕴含的生机与活力。当他的嘴里吐出“地狱”二字时,没有人敢将它当成是一句玩笑,或是一种游戏。
对方显然感受到了这股浓烈的杀机,只能沉默不语,冷静以对,同时他的大手发出一声骨节的错响,紧了紧手中的枪杆。
他用的是一杆长枪,却不同于扶沧海长枪的线条流畅,而更显枪身的粗犷。自始至终,他的大手都是超乎寻常地稳定,显示出他具有良好的心理承受能力。
但纪空手没有立即动手,灵光一闪间,他重复了最初的问话:“阁下到底是谁?何以昨夜会出现于大钟寺?”
他突然醒悟过来,自己之所以对来人的身形似曾相识,的确是曾经见过。
那人的眉锋一抖,似有一分惊怒:“原来是你在我的背后捣鬼!”
纪空手悠然一笑道:“不错,因为你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我必须提醒你。”
那人的头猛然抬起,终于露出了他的脸形,整张脸无所谓俊丑,却带有一种北方游牧民族的剽悍,这让纪空手的心中有一丝困惑。
“你很想知道我的名字?”那人似乎又变得冷静起来。
“当然。”纪空手道:“你既然是刘邦的敌人,我想看看你是否会是我的朋友。”
“我叫巴额。”那人终于爽快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但更爽快的话还在后面:“我绝对不是你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你能杀得了我!”
纪空手笑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直爽的人,这与他印象中的那个游牧民族的风格大致相同,但有好感是一回事,杀人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从来不想混淆自己的视听。
所以,他不再说话,他决定以自己的方式尊重对方——出刀!
刀走偏锋,缓缓地向前推移,当它漫入虚空时,却在虚空的中心。
这本是一种非常玄奇的感觉,但到了纪空手的手里,却变得自然之极,仿佛事情的实质就是如此。
巴额缓缓地将长枪旋动起来,他感到纪空手的杀意已经渗入了这冰寒的朔风中,令他的心底升起一股沉闷与躁动——这是一种压力,一种无法摆脱的压力。
不可否认,这股压力强大而实在,有质无形,无所不在,巴额浑身的骨节发出一阵惊人的暴响,似乎承受不住这股压力的挤压,又似在这股强压之下迫发的生机。他只感觉到一股浓烈如酒的杀机在这暗流涌动的虚空中酝酿成形,随时孕育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杀戮。
巴额握枪在手,枪尖轻颤,抖闪出一种弧度,使得锋刃没有一个固定的定向。他没有攻击,也不敢贸然攻击,这是因为在纪空手严密的气机之下,他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攻击的角度。或者说,迄今为止,他还没有看到纪空手有一丝破绽。
所以,他采取了一种保守却有效的方式,那就是后发制人——长枪漫入虚空,布下气阵,以防御抗拒对方如山岳逼至的沉重压力。
纪空手的眼中有一丝怜悯的神情,还有一丝不屑,他心里清楚,巴额之所以后发制人只是迫于一种无奈,但这样却加速了他的失败!假如巴额有胆一拼,以他绝妙的枪法,雄浑的内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现在,巴额之败几成定局。
但败不是纪空手的目的,他必须要让巴额死!虽然他对巴额的耿直有几分好感,却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狂野而飞涌的杀机在纪空手的体内疯涨,在身体与刀身之间如电流般窜动,终于,“咚……”地一声,他重重地踏前一步。
只有一步,却如重锤般砸在巴额的胸口,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而纪空手的这一步踏出,不仅生出一股概莫能敌的豪气,更使湖岸的这片空间压力增至极限。
他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巴额更鼓易弦,临时改变决定。
“呀……”巴额暴喝一声,更改策略,强行出手!因为他突然之间产生了一种幻觉,如果任由纪空手这样一步一步地逼近,他根本就没有后发制人的机会。
是以,他惟有出手!
纪空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很冷,宛若森寒的锋刃,一闪即没。
巴额锁定纪空手身体的某个部位,这才陡然起动,长枪漫射虚空,带起一阵碎石穿云般的怒啸,一震之下,幻出万千枪影。
空中蓦起无数气旋,伴着这密不透风的攻势,将纪空手的人影夹裹其中,声势之烈,比及扶沧海也不在其下。
枪影迅速向前推移。
三丈、两丈、一丈……
枪锋所向,劲气密如织丝,充塞了每一寸虚空,更带出一股仿若飓风般的压力。
当它进入到纪空手七尺的范围时,就在此刻,纪空手平空消失了。
没有人可以平空消失!
之所以巴额有这种错觉,是因为纪空手的动作之快,犹如一条魅影,闪出巴额的视线,步入到他目力的盲点。
巴额陡然生惊,神情为之一变,略一迟疑,却发现一股刀芒自左肋方向快速迫来,迅如怒潮滚滚。
刀是离别刀,当它每一次出现在人们的眼中时,总是可以在不经意间勾起人们的离情。这一次,又有什么东西会与巴额的身体分离?
没有,没有什么东西会与巴额的身体分离,当离别刀漫舞虚空时,它要的是让巴额与这个人世分离。
几乎是无可抗拒的一刀,来自于不可思议的角度,当纪空手出手的刹那,他甚至有几分得意地问着自己:“这是不是我最完美的一刀?”
这是不是纪空手最完美的一刀?
也许是,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有悲伤、有离愁、有对五音先生的无尽思念,这种心态,正合离别刀的刀魂之境。
如果说惟一的不是,是在他出手的刹那,不该得意,虽然这种得意自然而然,由心而生,仿如画师为一幅至美的画卷添上最后的一笔时油然而生的心情,但用在离别刀上,便是一点瑕疵,美中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