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刀江湖载酒行 - [柳残阳]

第四章 飞索渡命来 [1]

强颜一笑,紫凌烟嗲声道:

  “哎呀,五哥,这是怎么了?干嘛老用这种眼光瞧着人家?瞧得人怪不自在的。”公孙玉蜂却板着面孔,冷冰冰的道:“七妹,我问你,你姓什么?”一颗心顿时扯紧了,紫凌烟立觉口干舌燥,全身透寒,皮肤上也起了鸡皮疙瘩,她又笑了一声笑得如此干涩沙哑,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像是在和一股无形的力量挣扎着:

  “我姓什么?五哥,你不是在说笑话吧?相处这许多年,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姓什么?”公孙玉峰阴沉沉的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倒也说他不定,七妹,请你但白相告,你确实的姓氏为何?”紫凌烟的嗓门提高了:“我姓紫,五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公孙玉峰严酷的道:

  “在姓紫之前呢?在姓紫之前你姓什么?”紫凌烟抗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姓紫就是姓紫,一直姓紫,姓氏还有随便更改的么?”回兴看了骆孤帆一眼,公孙玉峰摇摇头,骆孤帆沉咳一声,缓缓的开口道:“七妹,你最初的姓氏,换句话说,在你十岁那年以前,大概不是姓紫,而是姓常吧?”公孙玉峰适时加上一句:

  “常遇安的那个常。”紫凌烟的面庞刹时一阵惨白,身子也大大抖动了一下,她慌乱的道:“不,不,你们误会了,我不姓常,我姓紫,我从来都是姓紫……”公孙玉蜂冷笑着道:“好在十六年不是个过于漫长的辰光,你们当年。泗水集,的街坊邻舍尚未死光死绝,而常遇安在‘瑞昌县’衙门中的老同僚办大有活存至今且记忆鲜明的,把这两头一凑,便凑成了一段湮失的过往,凑出了姓常的那桩家变旧案,七妹,亦凑出了你,当年的常凌烟,如今的紫凌烟。”紫凌烟强待镇定,任是身子在不停的抖索,唇角禁不住连连抽搐,她仍然试图辩解:

  “这是哭天的冤枉,是含血相喷,五哥,就算我以前姓常,也不能肯定上次出事的买卖就是我使的鬼,姓氏算一个符号,并不保证某人的行为!”公孙玉峰寒着脸道:

  “你不但姓常,更是常遇安的亲生女儿,除了你与常遇安有这么一层深切渊源之外,我们六个同他完全边都不沾,七妹,而事情出了,必有因由,要说凭你父女之情,毫无嫌疑,试问谁人能信?”紫凌烟:

  “我说不是我干的就不是我干的,当晚还有四哥与六哥在,你们可以问问他二位,我曾否放水。曾否循私?”

  哼了哼,公孙玉峰道:“这只能说你扮得像、装得真,但却洗脱不了你的犯因!”紫凌烟有些激动的叫了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如果泄底的人是我,为什么我会人在当场?动手揽事的那一个又算什么?四哥六哥能够证明,我根本不认识对方,和他们一样全然陌生,我与那人之间的拼杀,亦同四哥六哥一样的卖命?”

  沙人贵、山大彪两个人全木着脸孔,没有任何表示,因为他们早已表示过了,并且他们的表示亦早被驳回来了,所以,他们知道不必再多此一举,业经“北斗七星会”老大裁决的事,便毫无商虽的余地,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已算成为定数!公孙玉峰当然不会再去询问沙人贵与山大彪二人,他甚至连看他们一眼都没有,管自转述早先已经做好的结论:

  “七妹,多说无益,事实俱在,铁证如山,决非空口强辩便可推职卸责,任你舌灿莲花,也掩饰不了你的既定罪行;当场你的卖力拼打,说穿了无非是故作姿态,瞒人耳目罢了。常遇安是你爹,一旦生命有危,你想设法救他必属当然。至于不曾由你亲自动手救人,一则是你要避脱嫌疑,再则亦恐力有不殆,而凭你在外面的人面交往,亦难说找不到一把好手相助,人若有心,便早有备。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紫凌烟又气又惊又悲愤的叫道:“五哥,这算是‘北斗七星会’对我的判决?公孙玉峰重重的道:“正是!”紫凌烟咬着牙道:

  “你们只在断章取义、穿凿附会,完全是扑风捉影,一厢情愿的想法,难道你们就丝毫不注重我的解释,不理会我的申诉?”

  公孙玉峰硬梆梆的道:“我们早将事情真相调查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七妹,你那番花言巧语,就收着吧,任何虚词,都不能推翻已成的事实!”

  霍然转向骆孤帆,紫凌烟昂烈的道:

  “老大,你怎么说?”事情就是骆孤帆裁定的,他还能怎么说?这位当家瓢把子形色肃穆的道:

  “没有冤枉你,七妹,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应该心里有数。”

  紫凌烟垂下头去,良久,才仰起脸来,这垂抑之间,表情竟变得出奇的冷淡:“老大,不留有回转的余地了?”骆弧帆道:“你知道我们的传统,何须再问?”

  紫凌烟容颜黯消的道:“请问老大,待如何处量我似乎也早就商议定了?”

  骆孤帆平淡的道:“本来,这出卖组合。背叛帮目的罪行,实无可迁,理当凌迟碎剐才对,但念在手足多年的份上,我们免去你如此重罚,七妹,我再叫你一声七妹,你就自己了结吧。”身子又是一颤,紫凌烟喃喃的道:“为北斗七星会卖了这些年的命……想不到竞落得这个下场…”骆孤帆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形色逐渐狞厉起来,公孙玉峰立刻叱喝:“时辰不早,七妹,你就快请上路吧!”紫凌烟慢慢的转动身躯,尽量使自己的正面脱离这六位阿哥的视线,但在情绪的营造上,却以迟缓的动作、绝望的神态,展示出她这生死一刻间的沮丧与悲戚,她希望能给六位阿哥一种错觉,挣扎后趋于认命的错觉。

  十二道目光随着她的身形移动,十二道目光里固然迸着警惕,不过磋叹的成份大于警惕,这座破落的山神庙就像是天罗地网,是一口埋骨的瓮,他们不相信能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获得任何逃生的机会。

  悄悄的,紫凌烟己将斑竹哨凑上嘴唇,气死风灯晕黄的光芒只映出她模糊的身影,而取哨人唇的举动有若抹泪的幽婉,因此,当那一声尖锐清亮的哨音破空扬起,其震撼的力量,就像是响起连串的焦雷。骆孤帆等六个人仅在一刹的惊悖之余,反应即已来到,简直快得无可言喻只听到一响脆落的破碎声,四盏气死风灯陡然全熄,大殿里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他们六个人赶忙低促呼应,纷纷站定位置,凝神戒备,尤其是曹又难,他紧守门口,厚重的双掌蒲扇般前后斜伸胸前,慎防突变。

  但是,大殿中却沉寂如死,没有一丁一点的动静,紫凌烟方才站立的位置,也黑幽幽的看不清切,像是有人、又似无人。骆孤帆憋不住了,抽出火折子“喷”声抖亮,青红色的苗焰闪晃下,哪里还有紫凌烟的影子?公孙玉峰移目四顾,赫然发现屋顶上开着一个圆洞,不消说,人已从洞口中鸿飞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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