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纵马逃亡急 投仇忆旧悲 [1]
江浪因身子有伤,再加上手脚不便,由墙上摔下来的势子过于急猛,一时爬不起来。
夏侯芬原已飞纵而出,见状只得折回来,快疾地把他由地上拖起来。
“你怎么啦?”她焦急地扯着他,无可奈何地咬着牙道,“好吧,我背着你就是了!”
说完,也不管江浪愿不愿意,宝剑交到了左手,右手托着他两手当中的锁链向上一伸,已把江浪六尺许的壮大躯体背在背上。接着足下就势加劲,飞也似的纵身扑出人群!
他二人刚刚扑出不远,以丁七为首的七名大汉,也相继跃出墙外。
但见几名煞神般的恶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纷纷闪身让路。
七名大汉一路吆喝着,舞刀挥剑,直循着夏侯芬逃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等到他们消失之后,才见大群官兵从提督衙门里纷纷奔出。另有一队快马,在一名武弁的指挥下,由侧门驰出,循着人们手指处追了过去,可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了!
在一阵急剧猛烈的快马奔驰之后,夏侯芬徐徐勒住了马缰。
胯下的这匹“卷毛青”一个劲儿地打着噗嗜,在一处偏僻的水塘青草地上停了下来。
活这么大,像这样抱着个大男人,骑在一匹马上跑,还是第一次!
先时还不觉得,可是现在一旦突然想到,她可就有些害臊了!
江浪由马背上跃下来,锁链子哗啦一响,他差点坐了个屁股蹲儿。
夏侯芬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却又绷住了脸。她一个人转过身子来,走到水塘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
那匹马自动地走到池边喝水。
江浪怔了一下,还拿不准对方是什么意思,便讪讪地走了过去。
夏侯芬回过身子来,道:
“你也太不小心了!以你这身本事,怎么会落在他们手里,要不是我今天早晨得着消息快马赶来,再晚上一步,你这条命可就完了!”
江浪叹息了一声,摇摇头不想多说什么。
夏侯芬道:“那位裘兄呢?”
江浪的头垂得更低了。
“我问你话呢,怎么低着头不吱声!”
江浪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死了!”
“死了?”夏侯芬怔了一下道,“你是说哪个人死了?”
“裘拜弟!”
“裘方?你是说跟你在一块儿的那位裘兄?”
“就是他。”江浪惨笑了一下,又缓缓地垂下了头。
“对不起!”夏侯芬面现伤感地道,“我不是故意提起他要你难受,只是这件事……
唉!是谁下的毒手?”
“铁崇琦!”
“你是说铁王爷?”
“不错!”
夏侯芬呆了一下,苦笑道:“你可是真把我弄糊涂了!”
江浪只是深深地垂着头,摇个不停。
夏侯芬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能体会出这种近乎于窒息的沉痛。
两个人谁也不再说一句话。
夏侯芬静静地观察着江浪,发觉有几滴泪水由他垂着的头影里落下来——男儿有泪不轻流,只因未到伤心时罢了!
她假作没有看见,站起来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啊,还好!”
江浪站起来走向一边,用力地挣着手里的铁链子;链子太粗了,哪里挣得开?
夏侯芬走过来道:“来,我帮你了!”
她抓着他两只手用力地往外一挣,二人合力之下,只听得“哗啦”一声,小手臂粗细的一截链子,竟然从中而断!
江浪道:“谢谢你。”
夏侯芬道:“还有脚上的这副呢!”
江浪道:“这一副太粗了,只怕挣不开!”
夏侯芬道:“我带来一把小锉,给你慢慢地挫吧!”
说完,由身上取出来了三棱小钢挫。
江浪道:“谢谢!”
他接过了锉子,就在足踝铁链上锉了起来。
夏侯芬回头向来路上看了一眼,皱了一下盾道:
“奇怪,他们怎么还不来,大概走岔了,走上另一条路去了;要不,当中一个叫夏威的,能开各样的锁,有他在就好了!”
江浪一面挫脚上链子,一商道:“姑娘是从哪里来的,这些好汉又是些什么人?”
夏侯芬一笑道:“我们是由阿巴噶左翼旗来的,远得很呢!”
江浪喃喃道:“阿巴噶左翼旗?”
夏侯芬道:“金沙郡你可听说过?”
“金沙……郡?”他显然是吃了一惊,“你是说金沙王褚……”夏侯芬一笑道:
“对了,金沙王就是我义父!”
“啊……”江浪呆了一下。
“怎么,你认识我义父?”
“不,”江浪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听说过他的大名罢了!”
他说完,又垂下头来,继续铿着锁链。
夏侯芬一笑,道:“他倒很想见见你呢!”
“见我?”江浪冷笑了一下。
他实在不愿意让夏侯芬看出自己脸上的不自然,遂低下头继续锉着。
“自从上次你和裘兄救了我,他就对你们心怀感激,就派人到处找你们,可一直找不着!”
“他找我们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夏侯芬微笑着道:“当然是想谢谢你们啦!”
江浪只觉得心头热血沸腾,一声不哼,只把闷积在内心的无边怒火发泄在那把小钢锉上,用力地锉着。
新仇未消,又兴起了旧仇千缕!
如果仅仅就“仇恨”二字来说,目前的铁崇琦不过是加诸江浪、裘方的刻骨仇恨,而“独眼金睛”褚天戈却是加诸在他们父母叔伯,以及由内陆转迁来的全体族人身上的血海深仇。两相比较之下,后者令自己深恶痛绝的分量显然较前者重得多。
对于夏侯芬目前的身世,他已由那两粒金珠猜测到,她可能与褚天戈有什么关联,这一点,现在已得到了证实。
他们之间竟是父女关系——昔日那个“金沙郡”杀人魔褚天戈,竟是她的义父!
多少个年月,多少个日子,他与裘方都在哀告着上苍,祈求着有一天,能够手刃此人,以告慰死去的父母,以及全体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