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回 萧寺栖身 荒林毙寇 飞刀断臂 绝处逢生 [4]
江母闻言,想起芙蓉坪山高谷深,险峻非常,本来就有不少机关埋伏,平日疏忽,只知有好几层关口厉害非常,一经封闭便难飞渡。曹贼心思最巧,占据之后,定必加工布置,添上许多,比起以前更加厉害。昨日逃出尚且这样艰难,将来如何回去?难得净波有此图解,正好借用。心中一动,因已被人借去,身在患难之中,此去不知要受多少辛苦难艰,能否回转故乡尚自难言,念头一转,欲言又止。
净波因天明前便要起身,请三人早点安息。陈英因主人所居是个清静尼庵,向无男子登门,虽有两层院落,十来问房子,但都住有妇女。自己住在后院厢房之内,与江氏母女对屋。当中有一小佛堂,本是主人师徒静修之所,刚匀出来。半夜醒来,忽然内急,茅房在前面偏院之中,不知床后设有净桶,深更半夜不便到前院去,一看后门不远便是山崖,门外大片空地,种有几亩菜蔬,便越墙而出,绕往前面荒野树林之内,免得日间被人发现讨厌。到后一看,地虽偏僻,平日仍是有人往来,想起主人好洁,又觉不妥,重又绕往庵后崖坡隐僻之处方始蹲下。这一往返绕越,不觉走出一里来路。
解完觉着身上一轻,仰望天色,已是残月西沉,水星挂树,野风甚寒,算计离天明不过半个多时辰。正要转身回庵,准备洗漱,忽听左侧有人纵落之声,接连两响。心想:此时此地,怎会有夜行人来此,偏又离此不远,莫要贼党寻来?心中一动,忙往山石后面一闪。
跟着,便见两个持刀壮汉,北方口音,由旁闪过,到了身前立定。一个说道:“就是这里。那贼尼姑虽然美貌,十分扎手。张贤弟上回便是吃她苦头。不怕兄台见笑,我为此受了主人好些闲气,他父子已被贼尼吓破了胆。我实在想起气闷,早想报仇。难得今日巧遇诸位兄台,虽然中途耽搁,离天明不远,但这一带最是荒凉,贼尼平日恃强,决想不到会有人要她好看。到了那里,我们出其不意,先快活一阵,再杀她一个鸡犬不留,你看可好?”另一人道:“我与兄台同一心思,这样再好没有。”说完转身要走。陈英料是净波所说土豪手下教师,不由气往上撞,一摸身上未带兵刃,心想绕路赶往前面报警,或是空手对敌试他一下。如其不敌,再往回跑。
方一迟疑,忽听一声喝骂,同时,接连两点寒星由侧面一株大树后飞出。先说话的一个应声而倒,一声惊叫,伏地不起。另一壮汉身法比前者要快得多,那暗器竟被避开,由耳旁擦过,大惊怒喝,回顾无人。那一带树林又密又粗,正背月光,急切间看不出人在何处,发暗器的人也未纵出。那贼想是人地生疏,不知敌人藏在何处,同党又被打倒,受伤甚重,业已晕死过去,没有看明,不敢人林,正在厉声怒喝:“是相好的,快滚出来!”忽听身侧树后吃吃笑声,忙即扬刀赶去。
陈英看出那人本领甚高,不知用何暗器,那么凶恶的贼,一下便打死,剩下一个,决可无妨。想等他出来相机下手,满拟双方必要交手,便即停步,定睛一看,贼党到了树后,好似摸空,东张西望,连扑了几处均未见人,林中黑暗,不敢深入,急得重又退出林外,一看同党已死,正在跳脚大骂。笑声又起,但是换了地方,等到壮汉大怒赶去,人又不见,由此时东时西时前时后,急得那贼先是暴跳如雷,隔了一会似知不妙,想要退去,刚往回去,陈英恐他逃走,大喝一声便往外纵。那贼闻声惊顾,见林对面纵出一人,连忙扬刀扑来。双方相隔还有两三丈,忽听呼的一声,一条白影凌空飞坠。那贼未及转身,便被来人一把抓住头颈,往旁一甩,跌出二三十步,撞在路旁大树之上,几乎跌个半死。
那贼看去本领颇高,身法也极轻快,这一抓竟会禁受不住,被掼跌了一个半死。陈英惊奇之下定睛一看,正是净波,穿着一身白衣,背插一剑,笑对陈英道:“此是恶霸家中教师引来寻我报仇的狗贼,同党颇多,本意往后山赶完约会再来寻我。只有此贼胆大凶恶,意欲出其不意向我暗算。这是河南路上有名淫贼,本领并不甚高,全仗迷香害人。我问他几句话就回庵去,师弟可先回转,准备起身,我事完就来同行便了。”
陈英想起庵中人还未起,惟恐还有余党,忙即赶回。路过一看,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倒地二贼已全不见。回顾净波,正往林中走去,知道林中人也是一个好手,昨日怎未相见?刚到后门,忽听身后笑呼“师叔”,回头一看,正是小凤,便问:“天还未亮,你到哪里去了?”小凤笑说:“我奉师父之命,服侍太伯母和两位师叔,自然起早。师叔请先回房,等我取了水来,再请小师叔起身,免得忙不过来。”陈英笑说:“我来帮你。”小凤答道:“师叔弄不惯,初来不熟,反倒给我添忙,请回去吧。”陈英刚一进门,便见江母、小妹一同走出,见面便问:“方才醒来,似听远远有人喝骂之声,你可知道?”陈英告以前事。跟着小凤空手进门,去往厨房端来隔夜准备好的汤水早点,匆匆吃完,净波也自回转,说“事已完”,便同起身。
快亮以前,天更昏黑,三人方觉有点凉意,人已走入崖洞之中。一路转折,盘旋前进,里面气候果比外间温和。中有不少石室,均有门户开关,制作极巧。未一段地势较高,上下共有两路。小凤已早退去。到了出口一看,洞在危崖之上。外面有一石槽,盘松野藤生满其上,恰将洞口遮蔽。由树隙中往外看去,脚底不远便是那条小溪。对岸大片平野,还有几处坟地,居高临下,看得逼真。东方渐有明意,陈英和小妹留神细看,到处静荡荡的,全是荒野。一眼望出老远,不见一所人家,再往前便是乱山,景更荒凉。也不知范显和贼党藏在何处,眼看东方渐明,天边已现红影。谈起方才杀贼之事,已过了个把时辰,贼党少去两人,不会毫无警觉,此时不见贼踪,莫要久候同党不来,去往庵中窥探?
净波听二人议论,接口笑说:“贼党半夜才由城里起身。原分两路而来,先杀淫贼,又是土豪教师怂恿,背众行事。范显说话太狂,贼党疑他不止一人,并未把他看轻,约定日出动手。这时还早,范显已早到来,现在人家坟前祭台之上装睡,你们怎未看见?”
二人闻言,正往林中查看范显人在何处,方才怎未看见,忽见斜对面树林中人影刀光闪动,其行甚速,来路正当坟地一面。方想:范显在内,怎未看出?来者共是十一人。为首一个着黄衣的,中等身材,手中未拿兵器,背上斜挂着一条像是软鞭之类,晃眼到了对面广场之上。内一凶僧笑道:“贼叫花如何未来?看他那样强横,必有来历,不会说了不算。何况昨日夜里又遇见他的对头,断无不来之理。莫要走在路上遇见刘老三和那姓张的朋友,将他杀死了吧。”